为了合乎“礼数”,永绶正式的灵堂建在恭王府,以接受各界人士的祭奠和吊唁,因此,出殡的起点是在恭王府。“出殡”的排场宏大得超乎想象,就我所看到的景象是:白色的纸钱撒的是铺天盖地,纷纷扬扬的,比前阵子下的鹅毛大雪更为壮观;共有六十四人抬棺,当然抬的是“骨灰”、寿衣和一些随葬品;一长队和尚诵经,一长队青衣请灵,一长队的人抬着纸扎的豪宅别墅、金童玉女、各色招魂幡、刀斩斧钺等,更有那跟在棺材后头的一身缟素的送葬队伍,白茫茫的一长溜绝对望不到尾——我由班第和小穗搀着,跟在常宁和福全身后,跟满都护、海善,王府的女眷们,走在这庞大的队伍最前面的两排,拿着块全素手帕时不时地“抹泪”。这阵势,估计全京城都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恭亲王的嫡子殁了。
浩浩荡荡的白色大部队出了城,慢慢地朝阳台山的方向挪移。本来这队伍应该往朝阳门外的三里屯挪移才对,因为常宁为他自个儿选的百年后的“福地”就在那里,按规矩,“永绶”也应该被葬在那里才对,但是,按照事先的计划,班第跟他们说永绶“生前”曾说过“最爱阳台山大觉寺的风景”,按照遗愿建议将他“葬在”大觉寺附近,其实,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方便以后咱借口给永绶“祭灵”的机会向圆真禅师打听永绶的消息。班第偷偷将永绶“假死真出家”的情形透露给常宁后,常宁更是一千一百个同意这个安排。
原本快马加鞭到大觉寺至少也得半个时辰,这大部队一路吹吹打打外加嚎哭过去,清晨出发的愣是到了中午才到达,落葬,祭奠,读祭文,诵经等一系列程序好不容易结束,打发了一大半闲杂人等离去后,我掏出康师傅刚给的那块荷兰国进贡的怀表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刻了,怪不得刚才肚子一阵“叽里咕噜”,早上进的那点儿东西早就消化没了。
就在这时候,圆真禅师领了几个僧众过来,邀请我们去禅院喝茶歇息片刻,于是,我和班第就跟着福全和常宁去了方丈室。歇息了片刻用了些茶点后,福全开口道:“方丈大师,多谢你的茶点,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打从进了大觉寺,我就惦记着永绶的事,一早就想去找圆真禅师打听了,可惜,先前人多仪式多,这会儿人少了吧,可有福全在这儿我也不能开口,我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想辙,没想到福全竟然提议要走!这哪儿行?这一回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再来呢!我一着急,脱口道:“不行!”
福全立马朝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我意识到方才的突兀,正不知如何圆场呢,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主意划过了脑海,忙用哀求的语气道:“二伯,我想再去陪会儿永绶,然后再走,成吗?”
“唉!”福全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好吧,咱们一起去,再祭奠一回,然后再走。”
这福全可真是的,他要是跟着去,我还能探听永绶的近况?不是我不相信他,而是为了安全起见,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连常宁,也仅限于让他知道永绶“出家未死”,其他的细节都一概不知。之所以如此谨慎小心,就是怕这事儿万一传到了康师傅的耳朵里,虽然他的情报网到底有多强大我还不知道,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是真理!
“这个不孝子值得我们一回又一回地祭么?”常宁忽而霍然起身,神情淡然地道,“二哥,走吧,再说我还在禁足期,晚回去了,皇上那儿你也不好交代。”
“五弟……”福全拍了拍常宁的肩膀,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要不这样,”我提出了个方案,“我看五叔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二伯您陪五叔先回去吧,我跟我哥说会儿话就回去!”
福全看了看常宁的脸色,思忖了片刻,终于点头道:“也行,不过,你可千万别太晚,别让你皇阿玛担心,知道吗?”
“二伯,您放心,宫门落锁前保证会回去的!”我信誓旦旦地道。
福全又很不放心地叮嘱道:“班第,禧儿就交给你了,戌正之前,一定要将她送回宫里,记住了?”
班第很老实地答道:“二伯您放心,班第记住了。”
福全和常宁离去,机会终于来临,圆真禅师仿佛也洞悉了我心中所想,我将小穗也打发出去,方丈室的门再次关上后,他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我强按住本就是半是欣喜半伤感的情绪接过了信,但一看到信封上“禧儿亲启”这四个熟悉的字体,还是忍不住心内的酸楚落下泪来。
“禧儿,”班第搂着我的肩轻声安慰道,“有消息是好事,别哭,快打开看看。”
我抹了抹泪,拆开信封,取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除了开头的呼语“禧儿妹妹”以外,先写了一行:“吾在此处甚好,平和无欲,勿念。 性音字”,而后,又追加了一行:“另:请代问恭王和福晋安。”还以为他果真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了,终究还是惦记着爹娘的,若他知道马氏现在昏迷不醒,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会不会策马飞奔回京城?然而,许多事是不容反悔的,一旦决定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大公主切莫伤悲,”圆真禅师小声地道,“性音目下在杭州理安寺修禅,一切安好,贫僧的师兄超格禅师特派了两名弟子服侍性音左右。”
没想到,圆真还想的挺周到,我担心的正是这个。永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