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你们家老太太说这话,倒是正经的。
掌珠胸有成竹,淡然地笑:“我既然说下这话,请祖母看着就是!”她不愿意再多说,就此行礼退出。
老孙氏心绪不宁地看着她出去,纳闷地自语道:“不靠南安侯,不靠你家的亲戚,你一个小人儿家,又能做成些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孙子媳妇也比四儿媳强,老孙氏按捺下疑心,把掌珠的话在心里反复掂量。
到晚上,四老爷来请安,老孙氏悄悄告诉他,再指桑说槐:“这娶媳妇,还是要娶能干的才好!”
她打定四老爷会说不信的话,却没想到四老爷呆若木鸡,脱口道:“这个信儿竟然是真的!”老孙氏追问:“什么事儿?”四老爷定定神说出来:“大哥那天对着我使眼色,让我不要和世子争执。后来我问他,大哥说世子对他说的,他要出去作官,又说新安县的官必定拿下来。我不信,寻人去都察院打听,新安县的官还有别的官,十一月里就拿进京,全关着不放,他们妻女跟来照顾,天天在都察院门上哭。”
四老爷恍若做梦:“世子这一回,没说大话!”
“那世子媳妇的话,也就不是大话!”老孙氏见小儿子茫然,幸灾乐祸地再添上几句:“这找媳妇……”
奈何四老爷没功夫听母亲闲谈,他匆匆站起,头重脚轻似在云雾中般心思沉沉:“我得去找找人,这几个官要拿下来,是开了春就要去上任,等不及那春闱殿试中的举人们。我在京里清水衙门呆得够了,当外官去游玩一番,也是好的。”
“哎!”老孙氏叫住他:“下作没廉耻的,你去了,世拓怎么办?”四老爷一听就笑了:“母亲您听他们夫妻说梦话也信!我放外官,是顺理成章,成的机会大!世拓呢,他凭什么当官?哪有中个秋闱就能当官的人?”
老孙氏气急:“世拓媳妇说给他找人,还有姑老爷呢,你忘记了?”
“做梦吧,他们!找人,哪一个敢给他私写一张履历?就写出来也是假的。姑丈最谨慎不过的人,就要告老为他造假?这从此就不是干净人!好不好的,还得下大狱。作什么为他把命不要?”四老爷反到责备道:“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们不告诉我,反倒自己去瞎折腾那不行的事儿,真真该打!”
一溜烟的走了。
老孙氏骂了几句,也拿小儿子没有办法。
……
初一的这一天,宝珠懊恼丢了金钱,掌珠宣告为夫君奔波,而小巷子里的另一户人家,则开启一个人新的观念。
八成新的房子,带着年前修缮过的痕迹。木门上贴着又大又神气的门神,还挂着一串准备夜饭放的响鞭。
门内,条几也有,八仙桌子也有,这两样是新办的,而余下的,却带着陈旧。靠门后最没有风的地方,摆着一尺见方的火盆,方姨妈坐在火盆边儿上磕瓜子儿,两片涂得通红的嘴唇里不住吐出皮来,把干净的地面弄得落皮缤纷,好似顽皮孩子在地上涂鸦。
她的女婿,褚大汉黑而健壮,在房中是薄锦袄,有力的臂膀透出精神,正不悦的看着岳母。
“看我作什么!有什么好谢的!安家不缺这几个钱,再说明珠成亲只给这么些,对她们来说又算什么!真是扔泥地里也无人去捡!
那个四姑娘啊,还嫁的什么太子府上人,只出五两,五两好做什么!老太太倒有些意思,可也只给二十两银子……”
方姨妈自顾自说着,那下巴对着墙,好似她又回到安府当姨太太那会儿光景。可她的女婿褚大却不满,褚大不是不满岳母闲坐着,养岳母的老,是褚大成亲前答应过方明珠。他不满意的,是方姨妈的态度!
“不行!”褚大低吼,也像房中打个炸雷。方明珠坐在一旁择晚上要吃的菜,不安的偷看母亲和丈夫。
“什么不行!”褚大的话激怒方姨妈。方姨妈一抖衣裳跳起来,勃然大怒,手指到褚大脸上去:“你就这么对我说?你还有没有家教,”
褚大瞪圆眼任她指,方姨妈怕女婿的,就是他那一身子的力气。当下悻悻然回去坐下,还不解恨,又骂道:“真是粗人没规矩,和你计较不来!”
“我是粗人,可我还知道感激!”褚大不管怎么压嗓子,也像是房中低吼:“安家大小奶奶们给了四十两银子,四十两啊,”
方姨妈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褚大把四十两放在心头上,看得比天还要重!她手按椅子扶手,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你你!你想说四十两你一年也挣不来是不是?”
“我挣不来,也得去感激人家!”褚大虽是粗人,但认清道理,就认死到底。
方姨妈不屑地道:“你去谢啊,你拿什么谢人家?你是有四首好礼,那好礼可得南来的北往的上等干货才行;还是你有金山银山能去谢人?”
“人家要你金山银山的谢?还给你银子!”褚大再吼,那嗓音总像是风雪从门缝里挤出来的咆哮。他腾腾大步进内房,取出一个蓝布包袱,送给方明珠,脸上有了笑容:“我请间壁曹大姐做的,一共六双鞋子,你做的不好我自己穿穿也罢,这送人的东西,还是曹大姐做的好。”
方明珠才接到手上,方姨妈早风风火火的过来,扯开包袱看,哈哈大笑几声。那鞋子是小巷子里人做的,小户之家的东西,先求结实,再求好看。
鞋底子上纳了不下千针,想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