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没想到明珠会和他说这些,这些话已经非常直白地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地用事实打碎了他心中的幻想。此时,但凡成德对玄烨只是一般的用情,那或许他听了这番话就该选择放弃,可是,成德知道,尽管他现在如被万箭穿心一样地疼着,他也无法放手了。
成德低低地应了声‘是’,低着头,明珠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之后的日子,依旧平淡如水。成德每日照常去国子监上课,闲时就去南怀仁的天工阁帮帮忙,顺便跟着南怀仁学习他的家乡话,还有一种在西方非常流行的叫做英语的语言。
又过了些天,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成德不出意外夺了个头名‘解元’,这个消息在京城子弟中不胫而走,很快人们都知道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明珠大人家的长子纳兰成德虽然年少却是个才子,年仅十六岁便在第一次参加的乡试中一举夺冠,真可谓是前途无量。
因着这个事,成德尚未定亲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来,京城中不少家有待字闺中女儿的权贵们,争前恐后地打着道贺的名头到明珠家打探消息,明珠少不得也要带着成德接待一二,这一见可好,成德的样貌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最后那传言就变成了刑部尚书明珠家的大公子品貌双全,fēng_liú倜傥,才高八斗不说,最重要的是尚未定亲,这要是谁家的闺女将来有幸嫁给他,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时间,京城里的贵妇们趋之若鹜,对拜访爱新觉罗氏表现出了极度高涨的热情。几乎每天都有几波上门给成德提亲得,把爱新觉罗氏高兴得乐不隆嘴,但她和明珠商量过后,倒是一户都没答应,含糊着应下,说是不急,要等成德过了会试和殿试再说。
会试是在明年二月举行,之后三月便是殿试。若是成德考进头甲,那这儿媳妇的身份也是不能太低的,需得好好挑挑才行。
这一年的冬天多雪,进了腊月更是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的雪。眼看年关将近,大雪似乎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京城里还好,毕竟住得多是权贵,大街上到没见到什么冻死人的景象。但是这雪是全国范围的,一些边远山区和沿海地带,早就有因为连日大雪至灾至难的情况了——像是湖北大冶地区,“冻饿死者甚众”;河南开封一带,“井冰,道路多冻死者”;江西南昌等地,“行人多冻死”;安徽怀宁等地,“冻馁死者甚众”;江苏盱眙等地,“民多冻死,鸟兽入室呼食”;山东临沂等地,“人多冻死”,威海“行人死者无算,屋内亦有冻死者”这般的奏折雪片一样频频传入宫中,康熙的心情也如这连日的阴雪天儿一般,多日没有一丝笑纹。
皇上心情不好,所有人都跟着没有好日子过。这一天,李德全得了太皇太后令,撺掇皇上出宫去散散心。
康熙想了想,京城虽然不比灾区,但总有平民百姓在,或许到民间走走听听看看,说不定就能受到些启发。于是,下了早朝,便换了便服,领着李德全,带了三五个侍卫出了神武门。
康熙帝在茶馆坐了半天,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只因为,他听了半天,关于灾情得话题也有,但人们谈论更多的是明珠家的长子纳兰成德的婚事。听说这次乡试成德得了解元,户部尚书镶黄旗富察家米思翰的大儿子马奇得了第五名经魁,两人相差三岁,马奇为长,又是这次乡试前几名中唯二的少年英才,两人见了几次相谈甚欢,这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常常互相走动,最近听说米思翰有意将自己的二女儿许配给成德,这事似乎也经过了明珠首肯,只差一个定亲仪式。
这些话李德全自然也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他一边听一边偷偷观察康熙帝的反应,从那半天没端起来的茶杯也能看得出来,对于那位公子爷的事,皇上还是很在意的。
李德全知道再这么待下去,听下去,怕是要坏事,连忙凑到康熙身前,小声道:“爷,这茶要是不对爷的口味,咱们不如换一家茶楼?”
康熙闷了一肚子的气,他也知道再待在这里听下去,自己也不保证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伤害那人的事,听李德全这么说便点点头,准备走人。他这位置在靠窗边,人刚站起来,一抬眼就看见对面的一间糕点铺子里出来了两个人。那是两个少年,年龄大一点儿的那个一手拎着一包点心,一手很自然地为年龄小点儿的那位拉上了斗篷的帽子。小点儿的少年微笑着说了一句什么,大点的少年回了一句,听不清他说了句什么,只那小少年瞬间脸色绯红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点的少年转身就走,脚步有些急,没走两步竟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幸好那大点儿的少年反应快,几大步赶过来将那小少年抱住,扶稳了这才没事。
大点的少年大笑起来,小少年低着头,斗篷挡住了他的脸,再看不清他的表情。
外面的雪还在下,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玄烨的心却直直沉入了谷底。即使他现在站的角度已经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表情,他也一样能够猜出此刻那张脸上必是绯红一片,羞愧难当,只因那人是他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