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的叹息轻微绵长,她行至我跟前,蹲下无奈道:“早知陛下会生气,娘娘何苦为了旁人如此。”
我默默一瞬,回道:“我根本未来得及开口求情,他是在恼我当初擅自前往叛军营之事。”
秋兰叹气道:“陛下恼娘娘,也是理所当然。娘娘虽有万般不得已的理由,却唯独忽略了陛下的感受。或许陛下,实际上是在生自己的气吧!”
谁说不是呢。他贵为帝王,素来骄傲自负,怎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为了他的江山深入敌营,试图化解危机,避免干戈。此次保住了清白性命,也不过是我的侥幸而已。
秋兰见我不语,扶着我站起身,认真地道:“奴婢不得不说,此事确实是娘娘有欠妥当。”我缓缓坐下,揉一揉膝盖,默然颔首。
独自枯坐至黄昏,阳光一点点冷却,晚风溜进寝殿,带来一丝丝凉意。正欲唤人掌灯,却见珠帘一挑,迪古乃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我微微一惊,定定地望着他,随后低了低头,小声道了句:“你回来了。”
迪古乃双手背后,招来秋兰吩咐道:“替娘娘更衣。”我这才想起来,晚上还要去永宁宫给西太后请安。
我慢吞吞地起身,秋兰笑眯眯地服侍我更衣,不忘一个劲儿地朝我递眼色。
拾掇完毕,最后一丝亮光从天边隐去。一钩明月凉如水,散着淡淡的清辉,遥遥挂在天际。
走出瑶华殿数十步,迪古乃忽然停下,向秋兰道:“回去将娘娘的披风取来。”秋兰笑应一声,飞快地取来披风,谄媚地递给迪古乃。
迪古乃一声不吭地给我系上披风。板着脸冷语道:“你管天管地,怎就不知对自己的身子上点心?”我忍不住想笑,却不以为意道:“臣妾是给陛下一个机会罢了。”
说毕,只觉此言甚是熟悉,仿佛出自迪古乃的口,却又记不起究竟是何时。
他轻哼一声,脸色臭臭的,紧握住我的手,继续向永宁宫行去。
早有宫人通报,待迪古乃携我进去时。西太后大氏正笑容可掬地端坐在榻上。迪古乃行礼请安后,自顾在另一侧坐下。
未等我屈膝,西太后已让吉月姑姑搀住我。亲亲热热地将我拉至身旁,嘘寒问暖道:“瑶华殿可住得舒坦?”我笑道:“多谢太后垂询,臣妾很喜欢瑶华殿。”
她满意地笑了笑,又细细打量我几眼,忽道:“双眼如何这样红肿?”我不自觉地看了眼迪古乃。垂头默不作声。
西太后侧身问迪古乃:“我儿,可是你给了元妃委屈受?”
迪古乃摸一摸鼻子,面色略显尴尬,未等他回话,我惶然道:“太后勿怪陛下,错在臣妾。陛下发脾气也是应当。”
迪古乃好笑地望着我,摇了摇头未语。
西太后皱眉道:“我儿,你如今虽成了皇帝。却也不能动辄就发火。若以后弄得人人都怕你,你可就真真是孤家寡人了!”
迪古乃忙点头,歉然道:“母亲教训的是!”说完瞥我一眼,我忙扭过头,假装不见。
西太后眉心微展。又拍一拍我手背,安慰道:“其实迪古乃也不容易。自打即位以来,夜夜挑灯,日日早起,勤于政事,从无懒怠。发生叛乱后,更是难以安眠,以至于气郁成结,病了好几日。凡事你多体谅体谅,他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愈是紧张你愈是爱急,你千万莫放在心上。”
我望向迪古乃,他移开目光,仿佛赌气一般,不肯与我对视。我只好和顺一笑,低眉道:“臣妾明白,太后不必为此费心。”
吉月笑道:“太后也别只顾着说话,是时候传膳啦!”
她话音刚落,有咯咯笑声自殿外传来,只见两名宫装丽人,摇着桃红色纨扇,大大咧咧地踏门而入。
其中一人,可不正是许久未见的芷蕙,如今的姝妃。与她同来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量娇小,还未长开,却正因此,显得青涩娇嫩,别有一番可爱韵味。
二人像乍见了迪古乃似的,惊慌如风雨中的蝴蝶,忙一起跪倒在地,娇滴滴地请安磕头。
迪古乃微怒道:“你们是从山里走出来的野人么?”说完又责问宫人道:“为何无人先进殿通报?”
西太后最喜合家欢,此时亦赶紧打圆场道:“一家人,不必闹那套规矩。”
我知迪古乃孝顺,不愿拂她的意思,便替迪古乃直言道:“太后疼爱晚辈,本是无可厚非。但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何况是在皇宫禁内。太后乃陛下生母,地位尊贵无人可及,我等晚辈理应恪守皇家礼仪,方能给宫人以表率,不至于颠倒尊卑,乱了秩序。”
迪古乃向我投来赞许一瞥,起身肃然道:“元妃所言,正是朕的心声。母亲岂不知,大金国已非昔日弱小部落,怎能还像数十年前那样,君不君臣不臣,毫无规矩可言。自古以来,惟有礼仪之邦,才能长治久安。朕希望朕的子民,皆能受孔孟教化,而非野蛮的化外之民。”
如此一番话,西太后能不能理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女真妇人,很难明白文明礼仪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孔孟儒家思想中,不乏许多迂腐陈念。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一直是占据中国主流地位的正统思想。迪古乃心系天下,并不甘愿只做一个传统观念中的“胡皇帝”,而是立志要成为一代中国正统君主。自然而然,他要以孔孟之道来规范臣民,美教化,移风俗,让居于北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