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之人,面貌姣好,肤色胜雪,发黑如漆,正是风连影的样貌,看样子年纪也与风连影相近。可是苏简惊呼一声之后,才发觉此人不可能是风连影——因为气质神态差得太远。风连影总是一副娇弱的模样,眼神之中偶尔带着些天真,好多时候看上去竟像是一名羞怯的少女。
而眼前此人,面上却是隐隐有风霜刻画的痕迹,眼中透着能够杀伐决断之人才有的狠戾。她穿着一身极鲜艳的锦缎裁制而成的长袍,秀发高高地盘起,仿佛峨冠一般。她与风连影一样,身量修长苗条,站起来似乎比苏简还要高一些,稍稍俯视着苏简惊异的目光。
好在苏简这样的目光倏忽即收,她垂下了眼光,行了一礼,问道:“请问,您与苏府二夫人风氏如何称呼?”
那女子开口之际,隐隐有铿锵之声,“苏大人猜的不错,若是从侯府二夫人这边算起,苏大人可要称呼我一声姨母呢!我是连影的姐姐,风舞影,我夫家姓容,你可以称呼我为容夫人。”
苏简肚内忍不住嘀咕,那啥,姨母,大夫人吴氏估计不会认你这样的姐妹。但是她面上只是淡淡的,说:“容夫人,这般邀请的手段可真是出人意料啊!”
容氏听了这话,突然笑出声来,道:“苏太傅小小年纪,名动天京,是天元朝有史以来唯一与我族先祖风行相提并论之人。因此犬子想了不少办法想邀太傅一聚——当然了,”容氏见苏简面上微有不虞之色,便接口道:“犬子无状,心中存了考校太傅的心思,太傅到此前的九间石室,便都是他准备的,在太傅眼中是否实在不堪一哂?”
苏简一撇嘴,道:“这些都是小道而已,什么九宫数独假战阵,平日里拿来消遣固然有趣,可是过于执着于此道,就是入了下乘,而将大道撂在一边了。”
容氏面上一僵,想来原先她也是为了容家儿子出的这些刁难苏简的题目,心中也是颇为骄傲的,谁知竟被苏简轻轻易易地贬入了下乘。她颇有些不服气地问:“那敢问苏大人,大人心中,何谓大道呢?”
苏简颇有几分骄傲地想起了那时在田里忙前忙后的自家老爹,和热心肠地帮乡民们丈量田亩的自己小弟,她背着手,傲然道:“术算一途,用在方田、粮储之际,才是为了民生一途的大道,而用在货物流转、仓储、厘价之时,也才是从商一途的大道啊!”
容氏闻言,眼神登时一亮,想再逗引苏简说下去,可是苏简不干了,她要反客为主。
在苏简的示意之下,容氏总算省过来,请苏简坐下。苏简舒服地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容夫人花了那么大力气将在下请来,不会就是请我喝喝茶讲讲道这么简单吧!”
容氏闻言一怔,方才歉然道:“对不住,只因小儿宗予惫懒无状,日前曾经擅自带人夜间跟踪苏太傅,又布下了这般阵势,想考校苏太傅。我已经责罚了他,并且已经将他送至律水码头的客栈,明日一早,他就会在回洛梅洲的船上。而我请苏太傅到此……”
“结果夫人仍然用令郎的法子照样将我给考校了?”
容氏有些不好意思,双手轻轻一拍,道:“送上来吧!”这时一众从人鱼贯而入,片刻间,就摆了一个精致的席面上来,香味直扑苏简鼻端——算来苏简已经有很久没有进食了,她自然而然地,肚子里咕噜一声,这下连容氏也听到了。
容氏面上堆上了微笑,道:“在这里给苏太傅赔罪了,也请苏太傅稍稍用点粗茶淡饭,以前小儿闯的祸,就此揭过,请太傅不要再追究了好么?”说着率先举箸,将所有的菜品都品尝了一遍。
苏简饿得狠了,也随着容氏的筷子,将桌上的菜肴逐一尝了一点,只觉得无一不鲜,无一不美,只觉得快要将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了。却听耳畔容氏道:“听闻朝中苏太傅正在主持变法,新政既出,太傅可是忙得很吧!”
“噗”一声,苏简将含在口中的一口汤给喷了出来。变法?新政?这都哪儿跟哪儿?
容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大约是觉得苏简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但是仍然小心地问:“听户部传出来的消息,太傅主持的新政,日后或会影响洛梅洲在天下行商的资格?”
苏简听了此话,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在桌上,神情严肃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容夫人此刻想对苏简说什么?做什么?”她心中雪亮,这是户部不甘心放权,向自己将的一军,只不过借刀杀人,用的是洛梅洲这把刀。要不是洛梅洲另有心思,自己又有一层拐七拐八的亲戚关系,事到如今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她有些担心地向窗外看了一样——自己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出去了吧,也不知永熙能不能够找到自己,也不知道那樊于野是不是还活着。
容氏看了看苏简的神情,反而舒了一口气下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洛梅洲就想与太傅做个交易!”所谓交易,那自然是以苏简的自由或者生命,换她一句承诺了!
“那夫人就找错人了,苏简不会以天元朝一朝之器与天杞部做交易。”苏简的语气斩钉截铁,绝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哦,真的么?”容氏看着苏简,面上竟微微露出些笑容。
“不过夫人若是为了洛梅洲的行商资格之事,那就不用担心了——苏简原无此意,此后也不会向朝中提此下策。”
“太傅认为是下策?”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