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的逃避,这样的抗拒,落到赫连煊的眼中,却是深深的一伤。
放在她肩头的手势,此刻落了空,还停留在原地,失却她单薄的温度,冰冷的空气,仿佛都瞬时灌满他的掌心,如千万根细针一样,扎的人生疼。
赫连煊缓缓收回了双手,垂在衣袖间,死死握紧,任平整的指甲,几乎抠进‘肉’里,仿佛惟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够阻止指尖那些不能自抑的轻颤,那是从心底掠出来的,藏也藏不住。
“我放心不下你,所以过来看看……”
男人出声解释道,不知是否太久没有开口的缘故,嗓音微哑,顿了顿,续道:
“原本我只是打算偷偷的看你一眼,不想吵醒你的……只是,我见你被梦境魇住了,很难受的样子,这才叫醒你的……夏儿,对不起……”
那近乎卑微的“对不起”三个字,令岑立夏心头蓦地一涩。
他可知道,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道歉?他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那些伤害,又岂是“对不起”三个字,可以弥补的?
不能想下去了。不能再回想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她不要它们还‘阴’魂不散的纠缠着她……“赫连煊……”
岑立夏唤他:
“你说过,你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说过,你不会再打扰我的生活……”
是呀,他说过,上一次,在北昌国的时候,他万念俱灰之下,曾经向她承诺,他会离得她远远的,他再也不会纠缠她,他会给她她想要的自由。
“你食言了……”
岑立夏任由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床’角处,像是尽自己的所能,远远避开他:
“为什么你还要再来找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她低声的问着他。此刻的她,甚至没有力气,大声的质问他,她所有的力气,在见到他的那一刹,仿佛全都消失不见。
她恨自己这样的懦弱。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只是,这样平静的、甚至决绝的质问,于赫连煊而言,却更如针刺。
“岑立夏,你真的这样不想见到我吗?你真的这样恨我吗?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让你原谅我,让你再回到我的身边吗?”
男人亦是低声问着。一字一句,像是粗粝的沙子,磨在喉咙里一样,又苦又涩。嗓音沙哑的几不可闻。
他是那样的痛苦,那样的绝望,像失却了生命中至重要的东西一样,像是随着他失去的东西,一并灭亡了一般。
转眸,岑立夏甚至不敢看向他。她不想看到他这样痛苦的模样。
心中一硬,‘女’子张了张嘴,她真的很想告诉他,是的,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改变已发生的事实,她再也不想见到他,她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但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男人却仿佛早已知晓她的答案一样,近乎逃避的,抢先一步出声道:
“不,不要,岑立夏,不要告诉我那个答案……我不想听……”
他是如此的卑微,近乎乞求一样,求她不要那么残忍的将他最后的一丝希冀,也毫不留情的磨灭,求她留给他一线绝望的期待,哪怕只是一厢情愿,都没有关系。
岑立夏望着他。心中一苦。
“赫连煊……”
喉咙涩然,她唤他。
赫连煊却未容她继续说下去:
“我做不到……”
男人薄‘唇’微启,缓缓吐出四个字来,那一张清俊的脸容,明明凄苦若殇,‘唇’角却仿佛微微笑着,只叫人更加难受:
“岑立夏……我也很想,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我也不想,再打扰你平静的生活,我也不想,再造成你的困扰……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不能在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上之后,却任由你离我而去,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男人死死的望住她,像是恨不能将她烙进他的瞳底、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一样……不,她原本就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她是他生命中所有维持着他活着的至大原因,她是他的心……他不能没有她。
他再也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他说,他不能在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之后,任由她离他而去……所以……“是不是只有我真的死了,你才会放过我?”
岑立夏静静的迎向他的视线,平滑的嗓音,如同流水一般,不带任何的情绪,留不下任何的痕迹:
“赫连煊,你这样缠着我,是想再‘逼’死我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