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这是对面那个男人故意刺激于他,哪怕在知道那个女子并没有死,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上,也不能叫他灵魂深处,因着她离去,而烙印下的种种千疮百孔的血痕,有所好转。
紧握在杯壁上的大掌,绷紧如拉的过满的一根弦,依稀可见,那修长白皙的手背上,有根根青筋毕露,几欲爆裂而出。
司徒锐恍若未察,菲薄的唇瓣,弯出半阙笑痕,继续浅浅啜饮着杯中的冷茶,当真是全无负担。
“司徒锐,不必故意拿话来刺激我……”
半响,赫连煊方才狠狠压下了心底那股千刀万剐般的刺痛,硬声开口道:
“我们都知道,夏侯缪萦,她没有死……她不过是换了另一个身份而已,岑立夏……本侯已经见过她了……”
司徒锐微微一笑:
“既然你已经见过本侯的王后,就该知道,她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夏侯缪萦……”
语声一顿,男人嗓音轻曼的续道:
“其实,她是夏侯缪萦,抑或是岑立夏,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她是曾经那个吕梁国十三公主,三年之前,西秦侯你也早已将她推给了本侯……想必不用本侯提醒,你也该记得当初那张白纸黑字的协议吧?”
瞥了一眼,因着对面的男人死死攥紧,而发出嘶嘶龟裂声响的茶盏,司徒锐都开始有些同情他了,于是,他一张俊颜上,那攒开的丝丝优雅笑意,也便更深了些:
“总而言之,一句话,无论是过去的夏侯缪萦,还是如今的岑立夏,都跟西秦侯你,再无半分的关系……”
简单的一句话,便在他与那个女人之间,划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叫赫连煊如何接受?
“本侯只知道,无论她是夏侯缪萦,还是岑立夏……无论她现在,变成了什么身份,本侯都要带她走……”
攥在指尖的杯盏,终于随着这一句话,蓦地崩裂开来,那上好的越窑青瓷,在他掌心狠狠割下一道道锐利的血痕,却远比不上胸腔里此时此刻那股轰鸣的,想要撕裂的痛楚。
“赫连煊,本侯一向知道你脸皮厚……但没有料到,你脸皮竟然厚到如此程度……”
司徒锐不由的轻笑出声:
“你想要带走本侯的娘子,是不是至少也应该问问本侯愿不愿意?最重要的是,你有问过岑立夏,她愿不愿意吗?”
赫连煊僵硬的十指,在这一刹那,蓦地收紧,潮湿黏腻的鲜血,从他的指尖、掌心、手背各处,一丝一缕的渗出来,那滚烫的液体,滴进十一月里微凉的空气,很快就变得像它一样冰冷,没有一分温度。
“哦,差点忘了,这个问题,你根本不需要问夏儿……司徒锐却兀自浅笑涟涟,将薄唇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极之轻魅而悠扬:
“因为她的答案,一定是不愿意……”
他说的是如此的笃定,甚至不需要刻意的炫耀,或者刺激,因为,他说的本就是事实。所以,才更叫赫连煊牙痒痒、心戚戚。
那“不愿意”三个字,此刻虽非由那个女子亲口说出,但前日他与她见的那一面,她已经完完全全、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了他。她不愿意跟他走,她甚至不愿意再见多他一次,不愿意跟他再有任何的瓜葛,她是那样的决绝,毫不留情,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要他如何接受?
“就算她现在不愿意,假以时日,她亦会重新原谅本侯的……”
逼退心底那累累叠叠的痛感,赫连煊死死盯住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开口道:
“我与她,我们在一起两年多,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根本不可能放得下本侯……”
是的,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够重新赢回她的心。
一种虚无的希望,慢慢的爬上男人的心头,赫连煊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将它死死攥住,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拥有的一线期待了。
她曾经那么倾心的爱过他,她曾经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她怎么能够轻易的忘掉他?
不会的,不会的。
男人反复告诉着自己。
眼底一片荒芜,他没有看到,端坐在对面的男子,在这一刹那,垂在桌底的手势,有不自觉的一握。
对他盲目的自信,司徒锐真的很想嗤之以鼻,他真的很想装作不在乎。但是,他做不到。
诚如那个男人所说,即便他怎么努力,他也无法将她与他曾有过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轻易抹去,那些他与她经历过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那些没有他存在的时光,在那个女子不见天日的心灵深处,雕刻下怎样的痕迹,他比谁都清楚……她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刚刚走到这一步,刚刚决定与他更靠近,眼见着他就可以进到她的心里,远超那个人的存在……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又一次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扰乱了所有的平静……他怎么能够允许?
“本侯真不知道,西秦侯你为何会有这样荒诞的想法?”
冷冷一笑,司徒锐任由自己的嗓音,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毫不掩饰的泠泠讽意:
“如果你所说的,你与夏侯缪萦经历过的事情,就是那种种的欺骗、利用、伤害,以及背叛的话,本侯确实比不上你……否则,当初的夏侯缪萦,也不会要本侯带她离开……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