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住的是护院屋子,出去过了月亮门就是正屋,刚刚俺过来的时候,马师爷正在让孙家丫头伺候着喝酒呢!
孙老东家就在月亮门边上的葡萄架下坐着,还是他让俺来看看你醒没醒的,叔,你不用看就知道孙老东家会把式?”
李诚有的疑问,李大成没有解答,心机这东西全靠一个悟性,有些人你提点他一辈子,也是个青瓜蛋子,学不会的。
“大憨叔,大成叔越睡越壮了,这刚弄的合身夹袄又小了,自打出了平原,大成叔这瞌睡可厉害了,走道儿都能睡着,睡得好长得快,看来俺也得多睡觉。”
看着铁塔一般的李大成走出屋子,李诚有不无羡慕的说道。
“在平原的时候,要不是大成哥护的好,咱们能出来?他不是瞌睡了那是累着了,换你个高粱秆子前前后后跑一夜,人早没了!
出平原的时候,咱们二十三个人可一个没少,少了一个大成哥没法跟叔伯们交代,火并马师爷你就别上去了,马师爷的徒子徒孙,都带着家伙呢!
待会儿你可得看住了,别让那些傻小子呆愣愣的挨了刀,刀伤不好治,现在也找不着郎中。”
李诚有、李大憨两人的对话,李大成听得清清楚楚,瞧着孙家前院里歪七扭八站着的二十个半大小伙子,他的眉头再次挑了挑,这天气穿大棉袄,真是穷人难活啊!
孙家的大员有两重跨院外加屋后一座谷仓,前院就是黄河拳的地盘,后院是马师爷的梅花拳,前院的屋子面积小一些、也多一些,但建造的工艺却是一流,麻石墙腰青砖墙,地上铺的是糙面青石,这样的房子不出大力气、下死功夫造不出来。
整个大院,除了灰白青三色,再也没有别的装饰了,干净而硬朗,完全不像有的大院满是木雕跟砖雕,这孙家大院的窗子很小,看来也是有讲究的。
葡萄架下的大院主人孙老头子也不算太老,脸上虽说带着沧桑,但脑后的辫子依旧是黑的,五十多岁顶天了,因为坐在石墩上的缘故,看不出他的身高,但看身量不是个矮人,拢在褐色袖筒里的双手,怕是藏着更多的秘密吧?
“老东家,俺去瞧瞧马师爷。”
东家是对大户人家的称呼,这么喊,遇上心善的多少能混些粮食,这年月大户也不好做,平日里做惯了害人的恶事,闹匪患的时候少不得要牵连家人,平日里与人为善的,这个时候多半也要生些闷气,闹不好也要被人祸害的。
“好!瞧瞧也好,小伙子不错,身板子硬朗、火气旺,病啊灾啊挺过去就没了。”
沧桑的脸上挂上了笑容,一口还算白皙的牙齿,在透过葡萄藤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有些森然,这么好的牙口,这孙老头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儿。
“嗯!是不错!”
要见马师爷,李大成也整理了一下仪容,理了理八成新的青布夹袄,搓了搓头顶因为灰土而纠结在一起的短发,脑后耷拉着的辫子,跟从油锅里刚捞出的一般能攥出油,他自己也嫌脏没去动辫子,没法子,谁让他们是难民,不,是拳民呢!风里来雨里去饥餐露宿,平常事儿。
“马师爷,大成来看您了!”
一进月亮门绕过青砖照壁,李大成就看到了正在正屋坐着的马师爷了,这位的岁数比起孙老头子只大不小从,正面就能看到他有些灰白的头发,不声不响的进去,只怕会引起他的疑心,转过照壁李大成主动的打了招呼。
“哟……大成来了,病好了吗?一块儿喝一盅吧!
翠儿,给你大成兄弟添个酒杯,咱们爷俩要一块儿喝!”
李大成的出现,显然扰了马师爷的雅兴,话是沉着脸说的,显然只是虚让,老马并不想让李大成入席的。
李大成过来就是要拔钉子的,若是这马师爷识相各走各的,不识相?偌大的一个乱世,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没谁会在乎的,饭都吃不上了,玩命干可不是嘴上说的磨牙话。
大踏步走进了孙家的正屋,跟外面一样简单,除了中堂上的一副楹联、条案上的两个帽筒,只剩了正屋中间的一张八仙桌两张官帽椅。
被马师爷称作翠儿的,应该就是孙家丫头,岁数不大、脸盘子白净,勉强算是美人儿,李大成这一眼,也换了了对面的一剜,好在是眼光,不然肉也能让她给剜下来。
值得注意的是翠儿的双脚,大清朝连有些满人的女子都学着从小儿缠足,在直隶境内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生就了一双天足,只怕也不好趸摸婆家。
“翠儿,整酒盅子的功夫,再来一盘子猪头肉,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正好有酒有肉,大吃一通!”
也不用马师爷让,李大成直接就坐在了客位,反正在座的两人都不是什么主人家,随便坐、随便吩咐就是了。
“谢都不谢就坐了,你师父怎么教的你规矩?”
或许是猪头肉、或许是李大成的不退让,但不管怎样马师爷的脸色都变了,黑的跟锅底儿一般,瞧他嘬牙的力度,显然实在强忍怒气。
“师父怎么教的规矩还得问师爷,师爷,俺师父就是这么教的俺,遇着有人请饭千万不能客气,客气的都饿死了!
师爷,俺们在这马骝山呆的够久了,明白人都奔京津去了,再不走,只怕山东的袁鬼子打到沧州呐!
前些日子俺病了那是没法子,现在好了,再呆在马骝山,跑都没地儿跑,也就这里的人觉得马骝山是座山,在俺们山东这叫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