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婆婆抱着落凡渝,很紧,目光却依旧朝向窗外。“你知道协和末乱吧?我跟你讲过一点吧?”
“嗯!”落凡渝无声哽咽,模糊不清的应着顾婆婆的话。协和是先帝的年号,协和末乱指的是先帝在位最后一年,也即去年,由于皇储问题引起的争储纷乱。最后先帝的四个儿子只剩下了一个,也即三皇子如今的圣上永成帝。而随着先帝的驾崩,身体安康的先皇后也随之薨,四皇子逝。这一系列被百姓称之为协和末乱。
“先帝呢···”顾婆婆待要继续说下去,眼睛突然一亮,收回视线,对怀里的落凡渝说,“姑娘先去收豆子吧,这些天你一直陪着我,豆子都没有去收,再晚就没得了,到时候没得吃,想听故事的话回来讲给你听!”
落凡渝对于顾婆婆的突然换话题感到惊讶,但想着婆婆的话也没错,辛辛苦苦种好的豆子如果不收,很快就要破壳掉落在地上。然而婆婆身体不好,落凡渝实在不想离开。
顾婆婆见落凡渝不言,知道她开始倔了,就跟她讲道理,很是慈爱,“你想啊,若是豆子没收回,吃不着也就罢了,明年也没种,本来粮食就很紧张,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不要担心我,这会儿没事呢,你看我今天不是好多了!”落凡渝抬头看着她,确实,脸色好了些,想着再叫隔壁伯母照看一下,把豆子收了很快回来就好!于是落凡渝收拾好就出门了。
顾婆婆望着离去的落凡渝,眼泪流了出来,不久一人进屋,她忙把眼泪擦了擦,回复平静,对着来人说道,“我猜着就是这几天了,难为你了,这些年一直如此,杨振杨神医!”
“实在对不住,因准备去宛城,最近忙着收拾东西!”
言毕,杨振就没说话,放下身着的外套,自个儿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后,搬凳子坐到炕前,伸出手给顾婆婆把脉,“我远远的看着有个小女孩从你这出去了!”
“因缘巧合,我收养的一个孩子!”顾婆婆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杨振切了一下脉,眉头紧皱,脸色越来越难看,抬头望向顾婆婆,“按我去年的把脉情况看来,再过个三五年没有问题的,这中间发生什么了?”
顾婆婆直视着杨大夫责问的目光,不退缩,不隐瞒,“心病,当然是越积越深,越来越严重!”
杨振闻言,叹了一口气,收回手,望着她,不再开药,只片刻低低吐出话来,“你有什么想说的,要交代的,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办的!”
顾婆婆知道时日不多了,也不悲伤,该来的躲不掉。“姑娘是个聪明的孩子,看着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只可惜一年了也没见家人找来,想着她家人应该不在了。”顿了顿,见杨振并无烦扰的神色,继续说道,“我就想你收留她,给她口饭吃有地住。这一年我看来,她是个懂得分寸的孩子,也很体贴善良,知恩图报。”
就算顾婆婆不说,杨振原先也是这样打算的,不帮她把这些事情安置好,她根本就不能安心去。只是杨振见着她在弥留之际依旧为别人打算着,有点感动,又有点为老天的不公平而心痛。“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她若是懂分寸也是她的福气,横竖我不会亏待她。”
“放心,你做事情我怎么不放心!”顾婆婆似是了却心中大事,轻松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你一直坚持定期来帮我诊治、送药,原只是递给你一杯茶却受了你这么多年恩惠,临了走了还让你照顾孩子,我是有点愧疚啊!”
“说这些干什么!”杨振低低头,声音也有点颤抖,这些年来见过不少人离去,从没有这样平静而安详的,有点震撼。然而心中攒了话要说,但顾婆婆一直都未问起,不得已只得自己开口,“你就不想知道她的情况么?”
顾婆婆听毕,身子大大的震了一下,眼神有点闪,“总不会丢了性命吧!”
“嗯,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她很聪明,不像其他姐妹,一辈子荣华富贵少不了!”杨振认认真真的回答她,知道她想知道,却不敢问,也不愿意问,每一次听到那些消息,幸福和痛苦同在。
“活着,活着就好!”顾婆婆再也不能忍住,低低的哭泣起来,几十年的恩爱情仇,曾经的年少天真、无限憧憬,曾经的悔恨和眼泪,都将要随着她去了,她重重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杨振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为她顺气,抬眼一看,痰中带血,恐怕不行了!心里担忧,考虑着要不要去叫那个小姑娘回来,就听到小孩的哭喊声由远至近。
“婆婆,婆婆~~~”
落凡渝收豆子回来,走入货物房,还没放,就听到隔壁卧房里传来顾婆婆的咳嗽,声音响亮又悲伤,不由得心里痛苦,哭声瞬间叫了出来冲到卧房炕边。双眼红肿,衣服凌乱,撩起衣袖的手臂上有被什么刮破了皮的伤,估计是毛刺。杨振看她的样子想着应该是干活回来,对她的印象有了一份好: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孩子!而瞧见面容后,一惊变成愕然。但很快收起情绪恢复正常。
落凡渝换过杨振帮婆婆顺气,也顾不上打问为什么有陌生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