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也正是米帝利尼的庆典的最后一天的晚上。安吉丽娜早就和尤利塞斯约定要共度这一天的夜晚,哪怕不得不承认白天那朵干花相当强烈地影响了人的心情,他们还是决定在城镇的广场上去。
至于他们的盟友巴塞洛缪·罗伯茨先生正陷入不愉快的糟糕情绪之中……嘿,这关他们什么事?
黑幕中炸开的璀璨的烟火、吟游诗人缓慢地低吟浅唱、当地人靓丽的衣衫和别有风情的口音,都渐渐在愈来愈浓的酒气中发酵,酿成一瓶更加香醇的好酒,缓缓浸润在空气中。
“我看见索尔了。”安吉丽娜醉醺醺地依偎在尤利塞斯的怀里——也可以说是赖着不想走路。她一向不喜欢水手们喝多后的醉鬼样子,可安吉丽娜今晚也是众多酒鬼中的一个,庆典是可以让人忘记一切、抛开规矩的日子。
她的视线朦胧,颠三倒四地咯咯地笑了两声,打出一个酒嗝,道:“那个小鬼,我看见他被女孩儿围住了。小男孩也长大了——至少外表看起来如此,不是吗?”
“在我怀里,你却提起我最大的情敌的名字,这可真令人难过,安吉丽娜。”周围的欢呼声很大,尤利塞斯必须凑在她耳边才能说话,他缓缓地道,“别告诉我你正在为失去曾经的追求者而吃醋。”
“怎么可能?”安吉丽娜不屑地用鼻子出气,表达对尤利塞斯的假设的鄙夷,“说到这个,我倒是感到奇怪呢。今天围着你转的小姑娘格外少啊,可不如索尔身边那群花蝴蝶多。难道你已经到了丧失魅力的年纪了吗?”
安吉丽娜戳着尤利塞斯的肩膀,挑衅地说。而男人抓住她的手,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他们喜欢他的金发,这里是个头发越贴近红色越受欢迎的地方,连审美都受到海盗的影响……你瞧,索尔现在的模样一看就是个英俊的年轻水手。”尤利塞斯说,“不过,不清楚为什么,米帝利尼好像对黑发的女性情有独钟,就像你这样。”
安吉丽娜自己也隐隐有这种感觉,这是件奇怪的事,要知道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总是更亲睐金发女郎的。
打个令她不太愉快的比方,如果安吉丽娜·马丁内斯和安妮·波尼一起站在甲板上,那么肯定是胸大腿长又有一双蓝眼和一头红发的安妮·波尼会收获更多的口哨,当然,鉴于碰上的是这两个女海盗,敢向她们吹口哨的家伙还能有几秒钟的生命就不得而知了。
尤利塞斯浅浅一笑,指指离他们不远的一个抱着乐器的男人,道:“这不就来了?那个当地人说他要为今天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姐唱一首歌,我们好像没有办法拒绝。”
那个男人的目光正友善地落在安吉丽娜身上,还有她如同海藻一般垂在肩膀上的黑发。接着,他的手指拨弄琴弦,打开喉咙,低沉地唱起来,悠悠的嗓音,不知怎么的让人想起皓月下拍打礁石的海声。
一曲完后,那个男人和尤利塞斯交谈了几句,愉快地离去。
“你们说了什么?”安吉丽娜问。
“……我想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安吉丽娜。知道他说那首歌叫什么吗?”
“什么?”
“海洋的歌声。”
尤利塞斯慵懒地道。
安吉丽娜不由得胸口一噎,但很快恢复过来。
“……这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这首曲名只不过是凑巧和那行字一样罢了,我们的失误已经够多了……更何况,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再来验证这件事。”安吉丽娜打了个哈欠,“那个陶罐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说不定等我们到达阿尔及尔——你认为肯定是最后的藏宝地的地方——就会发现整个藏宝图都是一场骗局。”
她停顿了一会儿。
“我们本来的目标也不是什么财富,真正重要的,是经历了什么,不是吗?”
出色的海盗,需要亲自在风浪中穿行,以肉身和不得不面对的危急搏斗。别人的经验,充其量只能指引一个方向,只有自己所经历过的东西,才是成长。
安吉丽娜明白这一点,在她心底里一直都清楚,“红胡子的宝藏”是她的方向,也可能给她带来方向之后的方向,但它从来不是旅行的终点,更不是人生的目标。
尤利塞斯轻轻扬唇。
“也许你说得对……经历才是最重要的。”
庆典的热度直到后半夜才渐渐消散,狂欢了一整夜的人们疲惫地散开,喝多了葡萄酒的海盗也陆陆续续地爬回船上。
安吉丽娜把自己泡在海里醒酒,凝望着浩瀚的星空,有时候她会怀疑天上也有另外一个大海,而星星实际上是被地球上的光芒射出的波光。
真是怪事,无论时间和地点怎么变幻,星星倒总像是一样的。当年老杰克在甲板上教她认的那几颗能指引水手在海洋里的方向的星星,现在还是一样的位置、一样的亮度,和千百年来一般闪烁着黯淡的星辉。
可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星星,安吉丽娜在天空中隐约看见一些人的样子,比如马丁内斯船长,比如尤利塞斯,还有……
也许该将一些耽误太久的事情干脆利落地解决一下了。
她想。
第二天早晨,海上的雾气还未完全消散,一艘平凡无奇的商船驶进无人的港口,不久以后,两艘扬着黑旗的大帆船从薄雾中破浪而出。
新生号和皇家幸运号组成的互相猜疑的船队,慢悠悠地往地中海的南方出发。
“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