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喝!”周煜倏地站起来,愤然打落他手上的碗。满满的一碗汤汁顺着桌面,见缝插针地淌过杯盘的空隙滴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回响,打破了屋内死一般沉寂的空气。
“周煜。你这是干什么?”子欣奇怪地问。
他一语不发,抓住汤锅里的大汤勺,沉底舀起一大勺辅料,仔细看了看。然后放下汤勺,沉着冷静地问:“阿姨,汤里的甘草都被你捞出去了,是吗?”
“是!”方母并不否认。
“虽然你把甘草都捞走了,但我的嗅觉告诉我,这是鲤鱼甘草汤吧!”周煜声色俱厉。
方母挫败地叹了口气。“周煜,如果我知道他就是冉振铎,我是绝不会留你下来吃饭的。”
旭珊顿时冷汗淋漓,大气直喘。妈知道了?妈怎么会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是想毒死我吗,方太太!”冉振铎从牙缝里森冷地挤出几个字。最毒妇人心,说得大概就是眼前这个老女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欣是这里唯一处身事外,又一无所知的人。“妈,即然你早就认出他是冉振铎,为什么还要让他进门,为什么还要装出那付阿谀奉承的样子?”
方母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怨毒地瞅着冉振铎,“你为什么要把那个戒指送给旭珊,为了羞辱我吗?如果不是这个戒指,我不会注意到你是个左撇子,也不会发现你就是冉振铎!”
“妈,”旭珊抽泣。
“别叫我妈!”方母猝不及防地一掀桌子。歇斯底里地吼起来,“你根本不配叫我妈,你根本不是我们方家的女儿,你给我滚!”
呯呯嘭嘭!
一桌子的饭菜朝着避之不及的旭珊和冉振铎扑去,那一锅油淋淋的热汤不偏不倚地泼在旭珊身上。
“旭珊。”冉振铎抓起她烫红的手,心焦地问,“你怎么样?”
旭珊泪如雨下地摇摇头,她疼的不是手,而是心!“妈,”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翻脸无情的母亲,凄楚的声音听了让人心酸。
可正在火头上的方母,一刻也不想再见到旭珊。“叫你滚。你们俩没听到吗?”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破碗,顺手砸过去。
冉振铎抬手一挡,破瓷碗在他手背上划开一道口子。擦过旭珊的额头摔得粉碎。
这个女人一点母女情份都不顾了吗?撒起泼来简直和年轻时一模一样!他怒火中烧地一捏拳头,一滴黏稠的血滴在旭珊煞白的脸上。
“振铎!”她担心地叫道。
“妈,你就算了吧!”子欣心疼望着冉振铎受伤的手,一把扯住要扑上前撕打的母亲。
“你……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方母顿足捶胸,指着哭哭啼啼的旭珊破口大骂:“你和他躲在楼道上亲热时,我就该认出他这个混蛋来。你和他串通一气,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也就罢了,你怎么敢公然带他回来,还敢告诉我你要嫁给他。你怎么能这么下作,你还有什么脸再面对你死去的爸爸!”
这最后一句话,像五雷轰顶,震得旭珊头皮发麻。
爸爸!她不自觉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挂得高高的遗像。爸爸那双静悬如明月的眼睛好像化为一把利箭,活生生地穿透了她背叛的心。
她错了!
没有人能抗拒强大的家族命运,即使像罗密欧与茱丽叶那样情比金坚的爱!
“振铎,你走吧!”她心如死灰。
“跟我一起走!”冉振铎不容置辩地掐住她的肩膀往外拖。
“不,我不走!”旭珊踉跄着步伐,坚定地摇摇头。
“你滚,你也跟他一起滚!”方母像撵一只丧家之犬一样,捡起那口凹陷的汤锅,不顾一切地丢过来。
这一次,冉振铎来不及回头阻挡。沉甸甸的铁锅硬生生地砸在旭珊的后脑邦上。她眼冒金星,摇摇晃晃,依着冉振铎的身体才勉强站住脚跟。
冉振铎猛一回头,平生第一次想亲手杀死一个女人。
只有他怀里的旭珊感受到,他颤栗的身体向外散发的杀伐之气。“振铎,不要!”她晕乎乎地揪着他的衣裳哀求。
直到冉振铎果断地扶着她离开方家,坐进车里,旭珊眼前的一切好像还在打转。
“我们去医院!”冉振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发动起车子。
“不要!我已经没事了!”她有气无力地靠在车窗上,这些伤痛比起母亲恩断义绝的把她赶出家门,又算什么呢?
“我想回家!”说完这句,方旭珊忍不住万念俱灰地又抽泣起来,她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冉振铎一个急刹,停下车。
“傻瓜,别哭了!像她那样的歇斯底里的疯女人根本不配做你母亲!”他的手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温柔地拂过旭珊哭得发皴的脸颊。
“你的手!”旭珊突然直挺挺地坐起来,握着冉振铎的手,“还在淌血,纸呢?毛巾呢?”
这点血……冉振铎心里直发笑。不过看着她煞有其事地翻出纸巾和毛巾,小心地帮自己包扎,他不由欣慰地靠在椅背上。
这点血,至少让旭珊暂时抛掉了那个心狠手辣的老巫婆!
这个老巫婆,她怎么会认得这只戒指,在认出自己之后的一瞬间,就急匆匆跑进厨房在鲤鱼汤里加甘草,真狠,真毒,真绝!为什么当初爸爸从楼顶上推下来的人,不是这个老妖婆?
回到康桥别墅,冉振铎把魂不守舍,却坚持要洗个澡的旭珊送进浴室后,便狠狠地扯下一身油腻腥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