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来烟畴楼看……算芭挨了彩主儿耳光一事。这事正在进行中。我把乱摆放的椅子都按应该摆放的位置重新放好,脑子中还在想,这事一定正在进行之中。可以断定,叙述每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和叙述本身所占用的时间,两者其实都是不重要的,一来一回,都像天上的飞鸟,早已飞离了那个本来的“巢”。我算了算,是隔了几天,听到算芭挨了耳光,到几幅字被写成,送去装裱,这些事都不在同一日发生,已经隔了几天。我想这事一定是隔了几天了,于是我把算芭拉到椅子上,按着她肩头,让她坐下来。嘴干。这时不光我要弄杯茶来喝,算芭也应喝上几口热茶。茶泡了两杯,放于桌上。我对算芭说,你娘脾气就是这样。“我娘脾气坏,没说几句话,上来就骂我,顶了她几句,就请我吃耳光。”算芭也够坚强,说着这事,眼泪不掉,声音不变。我说,以后别去向你娘提你亲爸的事情了,你亲爸什么时候出来,你娘心里自有谱。“我娘对我说了,叫我绝了救亲爸的念头,以后再提这事,她要把我也关起来。”“关你?这不会吧?这是吓唬你的,你现在已经在开饭店,已经在为吉府做事情赚钱,这点比算旦强,你娘要靠你和算旦养老呢,关你?不会的。”“姐的心思全在学习上,这是受大爸的影响,姐将来会成为女文人的。大爸,我过几日去跟我娘说……”“你不能去说你亲爸的事儿。”“我是去说学书法的事,不说亲爸的事。大爸,你看我是跟我娘学草书好呢,还是跟大爸学好呢?”“都好,两人都学,算芭若是学成了你娘的草书,又能写出我手上的几笔字,到时候看吧,我们的算芭就是个女才子,书法家。”算芭听了,笑笑。她虽然在笑,但屋内气氛仍很沉闷,彩主儿的威严此时仍像几大块乌云,从四面八方挤过来,笼罩着这间屋子。“我一定要学成书法,不然将来算旦的学问上去了,而我一样都不懂,我在府里还会有地位吗?大爸,我觉着我娘的草书其实比较容易掌握,几下子乱挥,墨汁在纸上干干湿湿爬过,管它像不像字,管它有人识没人识,只要把墨迹挥出来就成。”“这可不对,这可是草书呵,来自唐代草圣张旭。”“什么张旭?”算芭问了这问题,她此时的眼光显得十分天真可爱,要是背上没有隆起的肉包的话,借着此时算芭的眼光,她便是李唐城里最迷人的姑娘了,我由此想到了算旦,我女儿算旦也一样,在背上长着的**肉包彻底毁了她的美貌。“张旭写的狂草,天下第一。”“是他自己创造的?”眼光仍然天真美丽,是张旭创造了狂草?“张旭也向前人学了点什么,可能是这样,然后在此基础上,逐步形成了狂草风格。”“我学大爸和我娘的书法,将来我也要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书法。”算芭正说着,门外有小厮叫门,他什么事儿也不说,只喊:“二小姐,二小姐。”算芭朝门口怒吼一声:滚。算芭说“滚”一句话时,整个人的表情都变了,跟刚才与我谈论书法时的表情没半点相似之处。小厮走了。算芭的心情恢复过来,她说:“我若是创造出了新的书法,我也要为自己的书法起个好名儿。”“以前也有人把自己写下的东西叫草书,但后来张旭写出的东西更草,草到发狂的程度,所以被叫成狂草。你将来真成事了,想起名,也得依据你书法的特点来起名。”“也不一定,”算芭说,“可以叫‘芭体’,不管形成何种风格,都可以叫它为‘芭体’。”“芭蕉体,像芭蕉一样的形体。”“大爸开玩笑了,是算芭的芭。”门外又来了一个小厮敲门,而且声音比刚才急。算芭谈书法正在兴头上,对小厮自然凶,她跑去把门打开,朝小厮头上拍了一下,骂道,你没长眼吗?我正与大先生在谈事儿,你三番五次来捣乱,我看你是缺心眼,欠骂怎么的?还亏你跟我来街上开饭店呢。她想和刚才一样,朝小厮说“滚”,但没这样做,“什么事儿?”“小姐,从外面肉店拿来了牛肉,但大师傅不收,大师傅说牛肉坏了,不收。”“不收就不收了,还要来问我?”“可肉店老板正同大师傅在厨房里争吵,吵得很凶。”“反了他了,我的烟畴楼不收坏了的牛肉,肉店老板还能硬卖给我们不成?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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