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文,你以为,这一次大魏国的胜算有多少?”司马懿为陈群斟上了一杯酒,这是他冒着触犯律法,偷偷留下来的一壶小酒。
“如果照现在的围困方式,不出八个月,邺城必破。”陈群一口将酒饮尽,斩钉截铁的说道,他顿了一顿,又补弃道:“邺城不比下邳,这些习惯了奢华生活的达官贵人们忍受不了多久的,八个月将是他们的极限。”
陈群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口气冷淡,仿佛邺城所面临的困境,根本与自己无关,自己是完全置身于事外一样。
不过,陈群说得倒也没错,去岁的下邳之战,二十万吴军围攻下邳,当时城中的魏军仅余下不到三千,而百姓饿死者更是不计其数,就是在这极度恶劣的情况下竟然也没破城,这很大程度上在于城中百姓缺乏自救的意识与勇气,他们将生存下去的希望,完全只寄托死守待援的基础上。
但邺都就不同了,这里有得是豪门权贵,达官贵人,这些人享受惯了锦夜玉食的生活,他是根本承受不住下邳城那样地狱般的生活。而重点是,这帮权贵们比百姓更有自救的先知先觉,而且还掌握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到了他们忍无可忍之时,也就是整个邺城不攻自破之曰。
很显然,城外的汉军不惜人力,环城掘河的用意正是如此。
陈群看透了自身所处的处境,聪明的司马懿焉能无知,他鹰眉暗皱,金属般的声音诅咒道:“这个该死的方绍,果然是一个狠毒的人物,他这是想逼着我们自相残杀呀。”
陈群面露憾色:“之前听闻刘备之死,汉国祸起萧墙,原以为多半会起内乱,为我大魏争得一口喘息之气,但没想到最终竟然生生的给诸葛亮方绍那帮人给稳住了局面,依我看,大魏国最后一丝希望已经随之磨灭了。”
与陈群的失落相比,司马懿要淡然从容许多,他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酒,笑道:“长文何必灰心丧气,其实对我们而言,谁胜谁败都无所谓,我倒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归顺汉国,反而比上一次的时机更为有利。”
陈群神色一震,忙问:“此话怎讲?”
司马懿面带得意道:“很简单,如今刘备已死,汉国失去了可以凭一己威望,平衡其下各派系的强力人物,如今的汉国,看似上下一心,其实他们的内部却并非铁板一块。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谁当政,必然都会极力的拉拢我们中原士族,以增强自身的实力,长文你以为呢?”
陈群如蒙大赦,一拍大腿,兴奋道:“仲达所言极是啊,果然还是你目光深远,看得够透彻。”
司马懿呵呵一笑:“长文过奖了,那我们接下来就当尽快暗中与城外那方绍联系吧,我想此刻城中蠢蠢欲动之辈甚多,这样一件进献大功,我们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正是如此,那我们就分头行事吧。”
…………建业,皇宫。
月色皎白,秋风萧瑟。
在那静寂的长廊上,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正匆匆而来,待得接近那灯火辉煌的大殿之时,那脚步声却又忽然改变了,变得沉稳而轻盈,闲庭而信步。
蒋干是有意放慢了速度,他深知吴帝孙权是那种极为“歼滑”之人,脚步声能够漏露自己内心的轨迹,作为一名优秀的外交使臣,蒋干当然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蒋先生,我家陛下宣你入内,请进吧。”
蒋干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将一抹淡然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方才随着一名宦官进入殿内。
殿中一派歌舞升平,奢华糜烂的景象。
穿着娇媚的十余名舞伎正自殿中央翩翩起舞,殿两侧,三五十名伶人正弹奏着琴瑟钟鼓。而在那高高在上的皇座上,孙权则自边品着美酒佳果,边笑眯眯的欣赏着眼前的曼妙身姿。
见得此景,蒋干心里又安稳了许多,他甚至还涌起几分鄙意。
这座雄伟富丽的大殿,乃是孙权称帝这后,征调了建业附近三万多壮丁,花了数月的时间曰夜赶工建成的,据说在建这座大殿的过程中,光累死的丁夫就有两千之多。
两千人,对于人口稀少的江南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而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却丝毫不逊于长安与邺城的任何一座宫殿。
即使是当年统治着几乎整个北方的曹艹,在营建铜雀台时也是犹豫再三,最后是在不敢多耗民力的前提下,花了多年的时间才建成。而今的吴国,富庶远不及汉魏二国,而孙权方一称帝就大兴土木,以满足其个人的享乐,在蒋干看来,这是很不妥当的。
“孙仲谋毕竟还是不如其兄孙策呀,终究只是一个守土之犬而已。”
蒋干带着心中的讽意走上前来,不卑不亢的向孙权行礼。孙权只是微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婢女为蒋干看了座。
“魏使啊,听闻贵国现下正被汉国的三路大军入侵,眼下各个战场都是焦头烂额,不过魏使你看来是一点都不担心呀。”孙权的口气漫不经心,而他如此言语,显然是带着几分讽意。
蒋干淡淡一笑:“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都不担心,蒋干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又何需担心呢。”
孙权先是一怔,接着呵呵笑道:“朕还未赐酒,魏使你就先醉了么,被入侵的可是贵国,朕有什么好担心的。”
蒋干面无表情的道出了四个字:“唇亡齿寒。”
一刹那间,孙权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悚之色,不过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