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宛浑身颤抖着走上去,想拦住裴邵城。冷不防,裴邵钧一把将她挡在后面,倔强得抬起头。一字一句得说:“哥,别说了。这事儿是我的错,我认。但我今天一定要看看爸。除非他亲口把我轰出去,不然,我绝不走……”
“哼哼,你还真说得出口。好不容易才把人救回来,难道再被你气过去?!钧子,咱爸快70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儿?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裴邵城扭过头,眼眶红了。
“哥,我……”裴邵钧哀切得叫了声,哆嗦着嘴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邹宛抱着他的后背,怀中的裴邵钧微微发抖,脆弱又无助。呆冬节弟。
许久后,他抬起泛着血丝的眼。一瞬不瞬得看着她,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邹宛的心,像被重锤猛力撞击了一下,全身都疼到麻木。她懂了,裴邵钧说的是:你放心,他们不知道。
“邵钧,你这傻子、笨蛋……”邹宛痛楚得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淌。裴邵钧自嘲得笑了笑,也哭了。
怎么可能不后悔?看着一向硬朗的父亲,捂着头痛苦得倒下去,他惊得手足无措。在救护车上,老爷子一边吸着氧气,一边哆哆嗦嗦得用手指着他,厌恶、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
可他不能回答老爷子的那句话。他只能反反复复得坚持说:“没理由,就是看他们不顺眼。一时没收住,下手重了点儿。”
“这叫重了点儿?你是想要他们的命!你妈怎么生出你这种混蛋,净给裴家丢脸!”
“是啊,我是混蛋!有本事,您就让妈收回去,我还真不想做您儿子!!”
不想做您儿子……他怎么就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其实。他完全清楚父亲从小严厉管教,是因为期望太重。自己是父亲丧偶后,近40岁才得来的老儿子,从初中开始,将来的路就被安排好了。每次他从英国回来,老爷子虽然面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却异常高兴。连阿姨都说。但凡小裴先生回来,总理连饭都能多吃一碗。
现在,他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吧。
裴邵钧垂下头,痛苦得啜泣着。裴邵城狠狠瞪了他一眼,顾自走到窗边,继续抽烟。
房门开了,一脸疲倦的冯娟走出来,向众人摆摆手:“他爸让你们都回去,除了阿芸,他谁都不想见。城子,你爸特意嘱咐了,让你安心去忙明天的婚宴。这是咱家的大事,可不能耽误了。现在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别让人瞧笑话。”
“可爸都这样了……行,那妈、小姑你们注意身体。我先走了。”裴邵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乖觉得点点头。在经过裴邵钧的身边时,他无奈得叹息一声。
“小宛,把这臭小子弄走,看到他就生气。”冯娟恨铁不成钢得摇摇头,转身又回了病房。裴常芸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旁边有陪护间,先扶他过去歇会儿。昨晚熬了一夜,连口饭都没吃,身体受不了的。你放心,等会儿我再劝劝,一定让他进去瞧一眼。”
“谢谢小姑。”邹宛感激得点点头,拍了拍裴邵钧的手臂。裴邵钧抬起头,声音微弱坚定:“小宛,我不走。”
“好,我在这儿陪你。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门开了,我叫你。”邹宛在他脸侧吻了一下,凑到耳边轻声道:“邵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裴邵钧叹了口气,把头枕在邹宛的腿上,蜷缩着躺下来。邹宛抚着他的黑发,听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直到睡熟。在梦中,裴邵钧依旧很紧张,手不时得攥住又放开,身体也神经质得抽一下。她从没见过他惶恐成这样,好像瞬间缩成了一个孩子,绝望得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
老爷子最终还是不愿意见他。得到消息的两个兄弟急匆匆过来,又无奈离去。人来人往,裴邵钧如同局外人一般呆呆看着,不发一言。
晚上七点,两人终于回了彬城。裴邵钧勉强吃了几口面,疲惫至极得倒在床上。邹宛枕在他胸口,听那起伏隐忍的呼吸。许久后,裴邵钧才嘶哑得说道:“小宛,我把你强带来北京,是不是错了?当初,你那么抗拒,我就该猜到里面有事。可我实在太想让家里看看你了……”
邹宛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邵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怪你。你自己说的,以前的事不是我的错,那我们更没必要为了这个难过。我已经想通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爱的,就是你这个人。”
“可是小宛……”裴邵钧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痛楚得吻着她的头顶:“我是个混蛋,医生说,爸差一点儿就过去了……我差点就害死了自己的亲爸。小宛,我原本可以好好说的,干嘛非要顶他……你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都鬼迷心窍了。我没脸见人了……”
邹宛静静得依在他怀里,听他絮絮叨叨把藏在心里的事,都说了一遍。一个桀骜的少年,既以父亲为荣,又讨厌他处处指手画脚。于是,他中途转了专业,带着明知父亲会反对的姑娘,在毕业后,回家里耀武扬威。最后,姑娘跑了,家里乱了,他被关了整整半年。老爷子把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全丢到阁楼里,只在书房抽屉里剩了一张----那时裴邵钧刚满四岁,老爷子抱着他,和他笑嘻嘻的打赌、拉钩。
那时,他像姑娘一般的乖巧、黏人。
可是,谁又能真的永远不成长、不改变呢?
邹宛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