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姓青年直勾勾的盯着那双掷骰子的手,整个人仿佛魔怔一般,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诱惑道,赌一把吧,你的运气不可能永远这么差,也许从这一把起,你就可以翻身了!他的眼神从最开始的痛苦纠结变得越来越狂热。
或许每个赌徒都有这样的感觉,只有在赌桌上他们才能实实在在的活着,那张小方桌简直是人间最公平最圣洁的地方,无论皇帝、宰相还是乞丐、平民,在命运面前都没有任何区别,杨姓青年抚摸着这张平凡的小木桌,感动的热泪盈眶,他就像一个在外多年的游子终于能迈进家门,这一刻,什么一日之约,什么妻儿父母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他只想不顾一切再感受一次当初那强烈的心跳,那种瞬间传变全身的兴奋颤栗。
骰子在杯壁碰撞翻滚,周围无数赌徒屏气凝神,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仿佛像是能从那杂乱无章的撞击声中分辨出点数的大小般,直到一切骰子停止旋转的那一刻,庄家大喝一声,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顿时无数铜币银两都飞向了赌桌,杨姓青年攥着那锭银子,目光在大小间摇摆,他本可以把这十两银子拆开赌上好几把,但真正的赌徒都知道,只有不留后路的生死豪赌才能带来最大的刺激,天堂与地狱本就只有一线,这其中有莫大的恐惧自然也有莫大的喜悦。
杨姓青年思考片刻依旧没法拿定主意押大还是押小,最终决定闭上眼睛将手中的银子随便一抛,听从命运的指引。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惊喜道,“独臂叔叔,是你吗?”
杨姓青年睁开眼,看到是昨天自己救过的小女孩,苍白的脸庞上泛起一抹意外之色,“你……你怎么在这里?”
小女孩指了指一边那个默默流泪的壮汉道,“我妈妈生病要花钱买药,爸爸带我来这里借钱。”
杨姓青年一愣,来赌场借钱?他刚刚一直在和心里的魔鬼作斗争,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然而他毕竟也是个老赌鬼了,只一眼就看出来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壮汉分明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做赌注来赌钱,杨姓青年见状大怒,用仅剩的一只手臂一把抓住了壮汉的衣襟,“你是qín_shòu吗?连自己的女儿也拿来赌。”
那壮汉空有七尺身高,又有一身健硕的肌肉可现在被杨姓年轻人提在手中却连反抗都没反抗,只是低下头不停的啜泣,“俺有什么办法,俺媳妇儿还在家等着药钱救命,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忍心用自己的亲女儿做赌注。”
说着他又把一旁的二妞搂在了怀里,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喃喃道,“乖女儿,不要怕,只要爹爹能赢下这两把,不但有钱给你妈妈看病,咱们一家三口也能团聚了。”
杨姓青年听他这么说只是不住冷笑,如果赌坊的钱真是那么好赚的话门外那条小溪中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溺死了,恐怕到头来他不但会失去老婆,而且连女儿也保不住,想到这里他突然浑身一震,整个人就像是被破了一桶冰水,从头到脚都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今天看到二妞爹,仿佛魔怔般把人生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甚至不惜押上自己的亲生女儿,实在是又可悲又可怜,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是酒楼中心地善良,待人和善的少东家,可自从染上了赌博,他性情大变,成为一个冷酷自私的人,短短不到两年就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从万贯家产到如今无瓦遮头,妻离子散众叛亲离……可笑的是自己竟还把这里当成是翻身的希望,总以为输掉的下一把都能赢回来,直到他今天看到了二妞爹,他就仿佛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一样。
往昔种种彷如一场大梦,他站在原地,猛然惊醒,只觉得那摇骰子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刺耳,周围一张张脸庞都是那么的狰狞丑陋,杨姓青年紧紧抓着二妞爹的衣领,冲他怒吼道,“快带你二妞离开这里,趁一切还来的及,就算你失去了妻子,可至少还有女儿陪着你,珍惜眼前的人,不要像我一样等到一无所有才幡然悔悟,只能活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中。”
然而二妞爹这时却也红了眼睛,一把推开独臂青年,“死的又不是你老婆,你当然说的轻巧,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定要赌这一把,你凭什么来插手我家的事情!”
说完他又抱着小女孩儿安慰道,“二妞,不怕,爹爹一会儿就带你回家,晚上给番薯。”
二妞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果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杨姓青年被二妞爹推了个踉跄,他少了一只手平衡感本就比普通人差一些,好不容易才又站直了身体,眼看二妞爹一边赔笑一边又拉来了那个赌坊伙计,他只觉得心中焦急。
骤然听到身后赌桌庄家吆喝声,“最后一遍,还有没有人下注,没有的话,我可要开了啊!”说着就要去掀开那只扣着的竹筒,冷不防背后却传来一声大喊,“等等!”
杨姓青年艰难的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拿起自己先前抛下的那锭银子,开口道,“我不赌了。”
庄家大怒,不过一看杨姓青年的样子,赶紧又把一腔怒火给压了下去,他眼力不错,还记得这人貌似是和张大镖头一起进来的,不晓得是什么来路,于是没敢把他当成是普通的赌徒,反正竹筒还没掀开,他要是不想赌倒也不算耍赖。
众赌徒有些不爽赌局被人打断,不过眼见庄家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