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薛娘呆呆的看着面前明明十八芳华却枯槁如老妇疯癫般的少女,有些涣散的视线无法聚焦,眼前模糊不清,却唯有那一双清澈莹润的眼眸是那么的显眼又陌生,那不是痴呆之人该有的眼睛。
凌慕然低低笑着,声音嘶哑得诡异,笑如鬼哭,那种极致的悲怆似有感染之力,薛娘只觉心中一痛,想开口,但破败的身体却难再支撑下去,终是昏死过去。
见薛娘失了反应,凌慕然心下一紧,立刻抬手,忍着脑中被超负荷抽取精神力的痛楚,下一刻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眼前是熟悉的场景,没有暴雨,没有黑暗,晴朗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药田,除此外便只有一个小药泉。
凌慕然闭眼苦笑,果然如此么,还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十年的努力付诸流水,最终还是回到原点,不过……
低头看着怀里的薛娘,幸亏,还能回到原点,回到原点……
费力的把薛娘拖入药泉之中,看着狼狈不堪遍体鳞伤的薛娘,凌慕然跌坐在药泉边,沉默了一会,突然曲膝,低着头哭了起来,声音从开始的嘶哑抽泣到最后的嚎啕大哭,似乎要把曾经的一切痛苦悔恨都发泄出来。
她以为自爆了空间,一切都会结束,却不想就算想死都死不了,竟然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这一年,凌慕然死了,却又活了,两世都如此,何其讽刺。
即便是那十年,都没有人知道,这个凌慕然已经不是原来的傻子凌慕然,而是一抹异界飘荡而来的孤魂。
她附身到了侯府嫡出的大秀凌慕然身上,怎耐尊贵的头衔却没有为这个少女带来福运。
凌慕然虽是靖康候的嫡女,但相比于她同父异母的天才炼药师妹妹,她不止痴傻低智,还被检测出了废灵根,一生被定言在废人都不如的阶位上。
而此次,凌慕然会死,是凌嫣然命人给风凌琅下药嫁祸,又瞒着靖康候,母女两人不止对她动用私刑,还把她们赶到偏僻荒院自生自灭。
十年前她作为一抹孤魂夺了凌慕然的身体,十年后她再次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这具身体。
一切还能重来,多么美好啊,可那些痛入骨髓的绝望却依然那么的深刻,这并不是黄粱一梦,那一幕历历在目,即便重来,还是发生过的。
凌慕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倒,又昏迷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抬眼一看,还是在空荡荡的空间里,身下暖洋洋的,低头才发现自己正靠睡在药泉之中。
记忆突然回笼,她立刻站起身,但坐太久的脚却失了力气,一个趔趄直接扑入药泉之中。
“秀!”不远处突然传来薛娘惊慌的叫喊和奔跑的声音。
凌慕然挣扎着爬起,抬头便见薛娘惊慌失措的面容,不由在呆愣后又红了眼眶,眼泪混合着药泉水糊了一脸。
薛娘!
凌慕然的亲母的贴身侍婢,从凌慕然出生就随侍她左右,说是她的母亲都够格。
可这个妇人,终其一生,无论凌慕然深陷谷底还是风光无限,都没有享过福,十年里为她挡掉过多少危机,到最后依然难逃厄难。
她记得那次她刚穿过来的时候,正是薛娘为救凌慕然去偷药被打得半死,那时候她虽有空间,却因为无法信任薛娘而没有为她治疗,也认为薛娘为的是原来的凌慕然,心安理得的冷眼旁观,致使她铲缠身,哪怕未来身为医圣的外公也无法为其根治。
本待风凌琅凯旋而归解甲归田,夫妻二人尽孝让她安享晚年好好补偿,不曾想……
凌嫣然,凌嫣然!
指甲深深的扣入池边的草地中。
“小,秀,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呛到了,还是摔疼了。”薛娘看着泪若雨下的少女,只觉心狠狠一抽,疼得厉害。
“薛娘,薛娘,薛娘……呜呜呜……薛娘……”凌慕然抬手狠狠的抱住来扶她的薛娘,头重重的埋入她的怀中,哭得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娘却僵硬了身体,眼底挣扎和无措交织着,就算是她再粗心,也能看出少女的异常,少女,好似并不痴傻……但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抬手抱住少女,如以往一般,手轻轻拍抚少女后背柔声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