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姐的婚事这样热闹喜庆,自然是谁人看了都要道一句圆满的。她那些亲眷家也挺有几个刚成亲不久的少妇来帮忙,看在眼里却未必是个个都为她高兴的。
安若墨自己也听到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譬如“不就是仗着爹娘疼爱么?真当她德行大过了天啊”“我娘表妹家的大姐儿,出嫁的排场比她还大,后来怎么的?不也败光了?”“不过是她有个做官的叔叔罢了,她这样的长相性子,哪里当得起夫人!”
她听着这些只觉得好笑,当两个人酸起另一个人时,那嘴脸可还真难看啊。何为“不过是”“哪里配”?有个做官的叔叔和疼爱她的爹娘,放在这个时代还不够改变一个女孩儿的一生吗?人家周七姐就是命好,你嫉妒死了,那也是没有用的。
而她安若墨,其实也很可以嫉妒周七姐一把——同样年纪的姑娘,怎么人家就过的那么无忧无虑天真可爱?怎么人家的家庭就和乐融融不天天出演私通自杀的破戏码?怎么人家就能嫁给正经读书人家的好少爷——好吧,这一点对她来说可以不用羡慕了。
再好的丈夫,放在这个年代也不能只有你一个女人,除非他是入赘的。当一个男人没有妾和侍婢,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人不是有毛病就是有毛病……
所以嫁了读书人家的好少爷,也只能保证他不至于和安胜居一样做出宠妾灭妻的瞎事。倘若正妻心胸宽广些,说不定还能集齐三个妾室一起搓麻将打发一下无聊的后宅时光。
而那几个酸周七姐的少妇,只怕连集齐妾室打麻将这种事儿,对她们都是妄想。这几个人里头,但凡有一个人的夫家比周七姐的夫家有钱或者有名声,想来就不会做出这般聚在一起嚼舌头的low事儿了。
人啊,总是对想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垂涎三尺……安若墨感叹了一下封建社会妇女觉悟低,便接着赶她的路了,却没曾想那几个妇人看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反而更大了:“是呀,我看那安家二姐也是个好的!哪一点儿也不比这样的闺秀差!”
安若墨嘴角抽了抽,这人也够狡猾的,若是她身边还有个周家的人,此刻该怎么想她呢?可正当此时。另一个背向她且没看到她的酸话组成员却道:“哪一点儿?那安家二姐就是个商人的种罢了,什么修养?装出来的,那种人家能有什么有教养的姐儿?我家那老不死的还被她蒙了眼,觉得她好哩,指不定要讨给我家爷当小——她也配……”
坏话戛然而止,安若墨回头一笑。正看到了说坏话的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先前趁机讨好的少妇则是一脸“和我无关我是爱你的”的神情。
她索性走了过去,道:“姐姐家的那位爷,敢问是个读书人?可考了功名没有?”
那被她抓了小辫子的酸话组成员索性横了态度,道:“是,你想怎么样?即便没有功名,你也配不上……”
安若墨却摇摇头,面上带着一丝好笑的神情:“姐姐,不是我说,他配不上你!你这样出身良好的人,嫁个没功名的读书人,该当被如珠似宝地捧着的。一个考不出功名的穷酸,还有个整天想给他寻妻觅妾的娘,呵呵,也难为姐姐整日里将他当天爷一样供着呢。不过,姐姐还真真是个猪油蒙心的,想不透也是难怪——在人家家里头吃着主人的用着主人的还要骂着主人,真是好人品。”
那少妇登时变色,先前说安若墨好话的少妇却道:“是啊,独你一个是珍宝,人家都是草不成?你家爷若是有本事,也同周七姐的夫婿一般能考个功名多好?”
“你……方才说人坏话的没有你?”
“哎呦我的姐姐,你去问问,打听打听,我陈五姐说过谁的坏话来?你拖着我们两个来,还要说是我们两个讲酸话!”
安若墨看着好笑,估摸这位酸气冲天的,家里头还真不怎么风光。否则这位陈五姐,断断不会转头就把她给卖了。而且,以陈五姐这样的口才,说不定转眼还要去这位婆母面前嚼嚼舌头呢。
毕竟,这一众妇人,都是周家的亲戚!
“我也不是爱告状的人,”安若墨悠悠道:“不过我也忍不得人家在背后编排我的恩人。长舌无状罪当七出——这位姐姐既然是和尊府老太太一起来的,想必是周家哪一支的媳妇?”
那少妇变色,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舌头长在我嘴里头,我现下不想做什么,不过,真要是惹急了,兔子也咬人,狗也跳墙呢!”安若墨灿然一笑,道:“扰了几位姐姐相谈的雅兴了,若墨告退,几位慢聊。”
她转身就走,后头一片安静,突然,那说人坏话的少妇哭了起来:“你们也不帮我,还害我!你们……”
之后,那陈五姐的声音响起来:“姐姐别哭啦,仔细哭出来冲了人家喜气!那不是罪上加罪吗?长舌无状不过一纸休书,有心搅扰人家喜事,够人家恨你一辈子的。”
这就是友情破裂现场啊,安若墨心中暗叹一句,还好她没有拖着人讲别人坏话的习惯,有点儿事自己吐槽就是了,拉着人家讲?难道没听过一句台词吗——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一个人,如果能混到被亲友出卖的地步,那么不仅要说此人的亲友人品不端正,更要说这人自己也不当心自己,才给人家提供了那么多把柄呢。
安若墨这一回是要去安若砚房中的,她得和大姐姐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