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不得体。柳太太当初在娘家,嫡母也是不闻不问的,字倒是识得,这人前说话却就没有人教了。不过事涉周鸿,孟素蓉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只道:“柳太太这话里有话,何妨直说。”
柳太太便又叹了口气,将王大太太的话转述了几句:“听那意思,恨不得立时就把人塞了进去,好做姨娘。不瞒顾太太,这样不要脸面的妇人,我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我家姐姐的意思,府上若是愿意,不如就先成亲,等及笄之后再圆房也是有的。省得叫人捷足先登了,将来姑娘进门的时候反而淘气。”
孟素蓉的脸色不由得就难看起来。姑娘家及笄之后再出嫁是理之当然,这未及笄就嫁人的固然也有,却多是娘家不好呆,才要早早嫁到婆家去,说到外面都不免被人轻视一二分。如今王大太太这样的贪婪,平南侯夫人自己不管,却推到顾家这面来。
倘若顾家早早把女儿嫁过来,正是周鸿立功的时候,便有趋炎附势之嫌,外人能说什么好话可想而知。可倘若顾嫣然真等到及笄之后再嫁,若是王家先塞了人进来,一年多的时间,怕是庶长子也能生一个了。到时候顾嫣然嫁进去,里头伺候的下人都已被人家理顺了,哪还能得着什么好处?
柳太太见孟素蓉面色不善,心里有几分幸灾乐祸。她日子过得苦,最看不得孟素蓉这般从容惬意的人,仿佛不知半点人间疾苦似的。眼下终于见她动容,越发火上浇油地道:“说起来,这都过继了,我那姐姐也不好再管,只能叫我递个话给亲家太太,亲家太太拿主意罢。不过要我说,我那外甥这会儿正风光,想进门的怕不多的是,亲家太太若是拖延太久,还是姑娘吃亏。”
今日平南侯夫人叫她来,其意还是想让她劝着顾家早些成亲的。孟素蓉当初不慕平南侯府的富贵权势,顾嫣然进了门于分产一事必然也不会纠缠不休,怎么也比叫王家人进了门强。
平南侯夫人心知肚明,自己给周鸿定的这门亲事,多半他是不入眼的。反之,正是因有王家挑头立嗣之事,周鸿才能被过继到长房去。两相对照,说不定周鸿为了捧着王家踩下自己,就同意纳王家姑娘进门做个良妾,那可不好办。
孟素蓉沉着脸端了茶:“烦柳太太走这一趟了,兹事体大,我总要与外子商议才行。再者周二公子至今还在西北,且待他回来再提此事方才稳妥。”客客气气将柳太太打发走了,回了自己房里才气得发抖。
顾运则去兵部和户部交卸了差事,回来就见妻子满面忿然,问了问居然是这件事,也不由得沉默了,半晌才道:“岳父说西北之事已在议功了,至多两三个月,周家哥儿也该回京来了。”他一回来,王家还不得苍蝇扑血一般粘上去?
孟素蓉攥紧了手:“平南侯夫人不安好心!虽说过继出去了,曾经也是父母,如今也是叔婶,怎么都比舅舅能做主。这未娶妻先纳妾,若是他家三公子,也肯如此?”
未娶妻先纳妾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说什么宠妾灭妻吧,单说庶长子,那就是乱家之源。平南侯夫人这样纵容,真是其心可诛!
顾运则叹了口气:“或者等周家哥儿回京,让岳父那边出面请他来坐坐,再议此事?他与平南侯,未必是一心的。”
孟素蓉前几日刚刚还高兴些,今日就遇了这样事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闷闷地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夫妻两人对坐着发愁,忽听外头脚步声响,锦眉满脸喜色地进来,身后跟着林氏的贴身大丫鬟纤兰,也是一脸喜色,见顾运则也在,连忙蹲身行礼:“姑老爷,姑太太,恭喜。”
孟素蓉勉强收了愁色:“你这丫头,有什么可喜的?”
纤兰笑嘻嘻道:“真是有喜事呢,回头婢子说了,姑太太定要打赏婢子的。”
孟素蓉颇为诧异:“你倒说说,究竟是什么喜事?”
纤兰往顾运则看了一眼,笑道:“方才老太爷回来,说今日退朝之后,皇上留了老太爷说话,说姑老爷精于实务,在同文馆编书虽好,却有些浪费了人才,问老太爷,瞧着姑老爷在哪里当差好?”
顾运则顿时心头砰砰跳起来,强压着自己不曾询问。孟素蓉也是一阵惊喜,只不好露出来。锦眉便打了一下纤兰,笑道:“说个话这样藏藏掖掖的,仔细我去舅太太面前告状。”
纤兰笑道:“老太爷自然是说,皇上有所差遣,无论哪里姑老爷都去得的。皇上就说,既这么着,让姑老爷明日就不必去同文馆了,去户部做个主事吧。”
户部主事是正六品的职位,说起来比顾运则从前的知州是要低上半级。但京官比外官又自不同,且户部是掌管钱粮赋税土地户籍的地方,进户部那要算是上好的差事了。最要紧的,顾运则是皇帝亲口调进去的,只要在皇帝心里留了个名儿,日后升迁也比旁人方便许多。
孟素蓉果然喜上眉梢,立刻叫锦眉:“拿个荷包,当真是要打赏这丫头呢。”
纤兰大大方方接了荷包笑道:“婢子就是知道这趟差事好,才特意跟太太求了来呢。老太爷的意思,这虽是喜事,可如今咱们家这样子,还是闷声大发财的好。”
孟素蓉嗤地笑了出来:“胡说八道。老太爷也会说闷声大发财?”
纤兰笑道:“老太爷自然说的是文诌诌的,婢子愚钝记不得,只好这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