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康一行十九日至凉州境内,见天色晚,又连日披星戴月的赶路,就在驿站行馆歇了一宿,第二日入城。
毕竟是河西之主从番邦回来,又行了和亲出使的重任,即使有身轻简从的打算,也少不得要率三百兵官摆出节度使仪仗,安排一场欢迎仪式。除了节度使府衙一众官员早有准备,城里所有魏康经行的道路都用黄土铺垫、净水泼尘,街道两侧侍卫列队整齐的守着,个个手按腰刀,目不邪视,很是威武,却也止不住城民前来迎看。
常年和西夷人大战小斗不断,如今因重华和亲总算有点太平的势头,又因魏康一应政令举动分得了土地,里巷细民莫不欢欣鼓舞,听闻是魏康从西夷出使回来,自然不是虎虎生威的侍卫守护能阻止,纷纷携老扶幼夹道欢迎。
此时正值巳牌,烈日当空,微风徐徐,拂着旌旗飞扬,十分威风壮观。魏康一脸冷冽的骑在高头战马上,三百侍卫一列列浩荡相随。城里城外的百姓看了,不由愈发心悦诚服,一片叩首呼拜,一直到魏康的仪仗过完,才敢抬起头来。
而这时,孔颜已和付氏、李燕飞妯娌三人带着天佑几个小辈孩子上了府中的瞭望台观看,只等前头传消息魏康到了府衙后,再行至内府二门相迎。
这已经不是孔颜第一次看到魏康受万民相迎了,但看着街道上百姓虔诚顶礼的叩拜,听着耳畔此起彼伏嵩呼将军的声音,孔颜抿了胭红的朱唇不禁勾起一丝笑容,心下莫名被提起的不安终于落下,泛起了几缕几不可觉的澎湃思潮,似怅惘又似跃然。
孔颜忙定了定心,让浮动的思绪褪去,只是就事论事的沉思着。
不过一年而已,魏康已得了民心,又削僧特权为己用,为今应只剩兵权了……不对,魏湛、李燕飞夫妻二人如今频频示好,李家背后的兵权怕已是囊中之物。
思及此,孔颜停住思绪,侧首看向一旁被抱在素娘怀中的儿子,不去理会心中的莫名滋味,只随心的为之高兴:魏康上位一年,安内攘外,百姓臣服,政通人和,天佑能有如此父亲自己怎么能不高兴呢?
一念释然心中莫名的异样,就不由想到魏康离去前,如何让自己为之动容,又如何让她放下心中的防备,最终却又给自己迎头一击——她的所作所为皆在其意料之中,甚至不免一步步诱导之嫌。
想到这里,心底最后一丝的异样也消弭殆尽,只念着天佑,心渐渐坚定。
有人就有争斗,魏康位越高,她母子二人所处的争斗越大,不仅来源于旁人,也更源于魏康。然,天下男子哪怕是如玉公子蒋墨之一流,也不过欺世盗名之辈,合乎世间众多庸夫俗子? 让她讨好男子断然做不到,不过幸在魏康重责任,只要她恪守本分,做到他妻子应尽之责,她母子二人地位自有魏康相护。
打定主意,孔颜又回到了最初的泰然处之,这会儿只待去二门迎接魏康。
大约午正一刻的时候,终于传来魏康在前衙门接见官员的消息,孔颜一行方至内府二门处相迎。却不想人才到二门,就见一个侍卫兵疾步而来,随即向孔颜叩首道:“夫人,将军让属下转告夫人,将军接见官员还要些时辰,不可耽搁大夫人、三夫人在此久候,让夫人先陪同两位夫人用午饭,其余就等晚上家宴再说。”
此时正值一日阳光最炙,确实不宜让长嫂弟媳久候,孔颜打发了传令兵,这就歉意道:“大嫂、三弟妹,让你们折腾了一上午,没想到……”说到这里,不免赧然不便多言。
付氏一贯为人体恤,再说魏康能让人传口信,必是已知道她们所为,即使没有第一时间接到人,这份心意却是送到了。她这就携了孔颜的手,笑道:“一家人说这些作甚?赶紧了,这早都过了午饭的点了,咱三先一块用食,就让他们三兄弟在前头饿着!”一面说一面拉了李燕飞的手,一派亲热,“不过他们几个小的可是不行了,跟着咱们一上午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说着,就安排了人先送孩子回去。
既然身为长嫂的付氏都如此说了,孔颜也无需再多说什么,且也心疼儿子在外了一上午,自是同意了付氏的话,忙让素娘抱着天佑先回去,她则再作陪个午饭。
夏日暑气蒸腾,人不免食欲不佳,三人又一连赶了两三个地方,早是人乏疲倦,又怎有胃口多食。不过片刻功夫,三人见面上做足了,饭草草几箸入了口,这就乘了肩舆各自回院不提。
因为天热,府中也无连片的柳荫花影遮阳,孔颜索性让肩舆直接按着阳光直射的近路回去。可孔颜又性素喜洁,最不耐夏日汗涔涔的一身,这在炙阳下走了一朝,早是热得没边,只感身上粘腻腻得难受,恨不能插上双翅立马回房沐浴。如是等匆匆一到二房院子,也不等院子里人上前说些什么,便频频罢手,口中吩咐道:“我要立刻沐浴!”
说时,早已掀开了竹帘,直奔内室而去。
甫一踏进正厅,只感丝丝凉意迎面扑来,不禁深吸口气,便有凉爽中夹杂着缕缕清甜的果香沁人心脾,孔颜不由慢下脚步,轻轻闭上眼睛一叹,“还是屋子里舒服,这夏日午间就不当在外。”说着想到今日一切都源于一人,再一摸几乎贴在身上的襦衫,顿时一股儿的难受直往心头猛窜,口中再是忍不住地扬声冷哼,“嬷嬷,你以后可别再说他体恤的话了!你看这是什么?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等他,折腾了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