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贴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男人。
和前世一样,她又被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了,而且还是同一个男人。
广额长面,脸上清瘦,浓眉下一双细眼,似寒潭一样冰冷,加上嘴角轻微朝下的薄唇,整张脸寡淡中透着严肃,一看就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她以为自己早忘了前世毁了她的那个男人,没想到时隔十四年,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现在搂着自己的男子,正是前世救她的魏光雄之子。
重生的意义何在?难道就为了被魏光雄的儿子再救一次么……
孔颜仿佛被抽光了全身力气,一下子瘫软在马背上。
她侧身坐在马上,这一瘫软,身体如赘物一般向马下栽去。
“孔小姐,小心!”一个稍显冷清的男声响起,尽管口中说出的是关切之言,语气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淡漠,“我是河西节度使次子魏康,奉父命接新任监军使大人入城。”
接人……?有这样接人的么!?
果然是卑贱无耻的草莽!就是披了上层人的囊子,也改变不了那骨子里的卑鄙下流!
听了魏康的话,孔颜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她猛然抬头,风氅上的帽子滑落,墨染似的一头青丝乍现天地间,露出一张皎如明月的银盘脸儿,脸上肌肤微丰,肤色白如皓雪,天生透着绯色,配着一双仿佛水雾流动的乌黑美眸,仅仅是不言不语地木讷着一张脸,竟也能生出一种天然的妩媚之态,让人忍不住去想一颦一笑时又该是何等的妍丽之色,怕是祖皇帝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贵妃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想到刚才一拽入怀的丰腴触感,再看这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一丝意外闪过眼中,衍圣公那样的府邸竟然能养出这样的人儿?而这般容貌的女子温良恭俭让又能有几分?
魏康眉头皱了一下,眼睛却始终微微眯着,目光紧锁在孔颜的脸上。
自己还未发作,甫一抬头,就见魏康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孔颜一怔,前世今生三十年,除了被蒋墨之冒犯过,她再未与男子这样堂而皇之地面对面,即使前世她被魏康揽入怀中,都始终有着帽子遮了大半张脸,现在冷不丁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毫不掩饰的看着,再念及此刻还被这个男人搂在怀中,心下对命运轨迹的绝望愤怒顿时消无踪影,只剩下根深蒂固的男女之别,以及蒋墨之对她的轻薄。
意随心动,抬头的下一瞬,孔颜已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无耻之徒!放开!”
魏康才稳住欲坠下马的孔颜,不防孔颜突然猛烈挣扎起来,宁愿坠马也不愿同他呆在马上,甚至不顾马下人杂混乱。
骄纵,愚笨,果然是一个美人!
魏康陡然加重手臂力道,孔颜只感腰间一痛,就听耳畔一个厉声斥道:“不想坠马生亡就别动!”
孔颜犹自挣扎,奈何魏康手臂沉稳有力,她根本无法动弹一下,又听魏康拿性命相逼,她本就对重活一世断了念想,这一听竟是豁出去般抬头怒视,“坠马生亡也比现在好!”话中好不意气,面也是一脸的执拗意气,眼中却不由生起水汽,明显一副害怕却又义无反顾的模样——倒是一个贞烈的性子。
魏康眸子不觉一深,一抹暗光一闪而逝,下一瞬却目光一变,他倏地大手一挥,风氅上的帽子一下将孔颜笼住,顺着力道一把将人按入胸膛,低头快速说道:“孔小姐得罪!马下人杂,在下既然奉父命前来,定要护好孔小姐安危。”
这是护好她么!?这是要将她逼入绝境!
孔颜没想到魏康竟是这样一板一眼,就因为父命不让她受伤,便用这种办法护她!果然是不知礼义廉耻的莽夫!
“唔唔……”被狠狠撞入坚硬的胸膛,口鼻都是陌生的男子气息,孔颜奋力挣扎,然而脸被紧压在胸膛才发出了模糊的一声,就听刚才的胡服男子猖狂笑道:“既然被二哥拉上马了,我只好抓这个了!哈哈!”
胡服男子竟也是魏光雄的儿子!好一个贼喊捉贼!难道前世那群灾民团也是……
念头一闪而过,还不及抓住,只听魏康肃声道:“三弟,不许胡来,父亲就是怕你再胡来才派我——”
一语未了,只听孔欣骤然尖叫:“啊!放开我!母亲……娘……快来救我!”
难道孔欣也被抓住了?
孔颜忽然失去了挣扎的欲/望,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听着孔欣的尖叫声不断刺激耳膜。
魏康的话已经解释清了一切,这胡服男子就是一杀成名的魏湛,不然魏康又怎会说魏光雄怕他再胡来呢?
前一世,她遇到了作乱抢劫的灾民团,被途经的魏康所救。这一世,她遇到了叫魏湛煽动的灾民团,被前来阻止的魏康所救。
理由不同,结果却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孔欣,那么她重生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孔欣也遭遇一道她前世的罪么?
无意识地想着,无意识地明白过一切,就见这一场暴动真如她臆测的一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四周陡然安静了下来。
“你,你们……”父亲震怒的声音在朔风呼啸中响起,不知是父亲因为两个女儿失了名节太过震怒得发不出声音,还是风吹散了父亲的声音,尚未听到父亲说了什么,禁揽在身上的手终于放开束缚,她来不及抬起头呼吸一下,便感身子一轻,双脚已落在地上,不防突然被放开,脚下一个无力就要跌落在地,就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扶住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