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势汹涌,一群一群像突然从雪地里冒出似的,几乎就在孔颜发现他们的同时,人潮已经涌到了眼皮子底下。
当头的一批人看起来格外凶悍,个个牛高马大,脸色黧黑,身上倒是一身褴褛的棉袄,可衣襟早就开了,露出里头冻得发红的胸膛,一派的袒胸露乳,十分的凶煞模样。
这还哪是什么面皮寡瘦的灾民,根本就是一些穷凶极恶的莽寇!
“啊——”
孔颜身边的人都是深宅大户里出来的,平时不说外男看不到半个,就是府中的小厮也难见一面,哪见过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又被突然冒出的灾民团吓住,也不知是谁当场尖叫起来。
汹如潮水的好一大群人狂奔,动静怎么也不会小,只是不免一时呆住,摸不清刚探查过还了无人烟的地头,怎么就突然钻出了这一大群人来,而且看来冲过来的势头,明显人数比他们这一百来人还多。这一声倒是叫得好了,将众人都了惊醒过来。孔府女眷们离这群灾民最近,当下只听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孔府最重男女大防,孔府男仆同侍卫都在左边围地,女眷们不免首当其冲,可再近也没有她们主仆四人离得近!
“快跑!先回车上去!”孔颜来不及恨老天弄人,她不假思索地立刻掉头就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躲回马车上。
灾民虽然人数众多,又是突袭,但朝廷的一百侍卫也不是白瞎,一群流寇灾民岂对抗得了训练有素的士兵?
现在的混乱不过短时间罢了,她只要等一切平息就好,可前提必须是完好的将自己躲藏起来。
地上的积雪已有半尺许,她病虽早已大好,但半个来月的坐卧马车,又是闺阁弱女,这一脚踩入雪地中,再抬起向前,如此往复,犹如陷入泥泞之中,不出十余步已是气喘吁吁。
实在忍不住站住脚喘息一下,就见冯嬷嬷猛地一下拍上英子她们二人,怒目圆睁,“还不快扶小姐上马车!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英子、宝珠到底才十五、六,打小就做被分到了孔颜身边,虽是丫头,却不比一般常人家的小姐差,一时已吓得脸色发白,只知道跟在孔颜一旁尖叫。
此时听冯嬷嬷一阵怒斥,二人背上来不及感到吃痛,立马就省过神来,她们怎么忘了小姐?
“小姐……我们,我们快走吧!”英子最先回身神,连忙掺起孔颜的胳膊就马不停蹄地朝马车跑去。
刚跨出一步,只听“噗通”一声,竟是冯嬷嬷摔倒在地。
“嬷嬷——”孔颜主仆三人不由惊声叫道。
冯嬷嬷也不起身,抬头就是劈头盖脸的骂道:“叫我作甚!快带小姐回马车上去!”
说话当头,灾民团已经从四面八方向围地跑来,最多不过十余步便可抓到她们,可冯嬷嬷此时还陷在雪地里。
孔颜望着尚未爬起的冯嬷嬷,喉头动了动她也不知要说什么,冯嬷嬷已满眼温柔的看着她,口中无谓道:“我一个未亡人还怕甚灾民,倒是小姐的闺誉万不可受损!快走啊!”
声音里只有焦急的催促与无尽的担心,她不是无心的木头人,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前世对冯嬷嬷误听谗言的怨怼就此为止。
孔颜最后看了一眼急于爬起的冯嬷嬷,她不再是人英子、宝珠二人架着跑,她也脚下不停的深一脚浅一脚直奔马车。
灾民团越发逼近,孔府女眷这一见孔颜主仆这般纷纷反应过来,立时慌不择路的尖声跑起来。
三丈之外的侍卫确实是精选的好手,见右边场面一有异状,纷纷拔刀奔来,口中怒斥道:“竟然敢劫持朝廷命官,找死!”
一时间,侍卫、流民、孔府女眷齐齐陷入一片茫茫雪色之中,场面混乱不堪。
孔颜一喜,乱得正好,不像前世那般目标明显,她正好乘乱躲藏。
然而,惊喜不及袭上心头,只见一片高头大马不知道从哪突然直奔过来。
马上之人一身酱色胡服劲装,十分的年轻英俊,只是眼中的戾气极重。
打马过来之时,便是一鞭狠狠甩向一个粗使婆子,随即空中飞舞九节长鞭,对跑进围地里撕抢的灾民喊道:“就是朝廷的重赋,让你们流离失所!”
竟煽动灾民抢劫!
孔颜双目喷火的往来人身上一狠,便是赶紧逃离。
这人不是魏光雄的儿子,却比魏光雄的儿子还可恶,虽穿得长得都是那般人模狗样,可哪晓得是何处的草莽?被这人抓住比被魏光雄儿子所救还惨!
许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那人朗声大笑,狂妄之极,“这有两个官小姐,正好抓回去给小爷当压寨夫人!”
孔颜想得好,趁乱躲藏,可哪里想到她一身绯色风氅,在一片雪色之中如何不显眼,又是把整张脸儿大半的藏在风氅帽下,这不是官小姐又有那个丫头会是这样?
至于两个官小姐……?
慌乱之下,孔颜无意识的抬头一望,便见孔欣在她左后方一步多远,身上披着大红风氅,要有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一时明白过来,恨不得立马脱下身上的风氅,可外男如此众多如何去了风氅?难道让她的样貌落入众目睽睽之下么!?
孔颜恼恨,偏生一眼看去时与孔欣四目交接,当下孔欣像看到救星一般向她跑来,扯住她的衣袖,满口哭腔:“大姐,怎么办?呜呜!”
没看见有人打马过来了么!?
不知道她们两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