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台用整块石头制成,比板砖更具杀伤力。林安儿个子矮,用砚台砸向比她高了几个头的金炳善甚是吃力,金炳善躲闪及时,虽没有把脑袋砸烂,可一只眼眶被砸得青紫,再加上溅得满脸满身的墨汁,如同一幅泼墨山水大气磅礴。
可这屋里就没有一个懂得欣赏的,一个个又喊又叫,金老太太和周氏扑向金炳善,林安儿则扑向金玖。
先前抓住金玖的两个婆子也惊呆了,在金家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阵式。
趁着两个婆子发呆,林安儿拉起金玖夺门而出,身后是一片哭爹喊娘。
“来人啊,二爷出事啦!”
“叫大夫!”
“反了,都反了,出人命啦!”
林安儿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可既然闯了祸,那就什么都不怕,于是她拉着金玖想往自己的小跨院跑,可她没有金玖力气大,反而变成金玖拉着她,他们一直向前跑,跑出福满园,跑出金家老宅,一直跑到一墙之隔的东府。
东府的三老太太明氏正和几个媳妇坐在廊下聊天,有小丫鬟跑进来:“老太太,老宅的孙少爷和林小姐来了。”
金玖和林安儿被领进来时,两人都是衣衫不整,林安儿身上还有墨汁。
明氏吓了一跳,隐隐地感到是出了事。
“两个小祖宗,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安儿小嘴一撇,带着哭腔:“二叔要打死金哥哥,还要打死我。”
其实林安儿并不知道金炳善为何要打金玖,她冲进去时金玖已经被抓住了,可是大人打小孩无非就是调皮捣蛋,更何况金玖是傻的。
明氏的脸上立刻罩上一层寒霜,金玖是什么身份,林安儿又是什么身份,虽然他们是小辈,可除非是家里的长辈全都在场,你个当叔的就不能动他们一手指头。
你自己的孩子随便打,可这两个谁也不能动啊。
林安儿根本不用添油加醋,她甚至不用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明氏也无需去问,左右不就是你们长房盯着金玖这个眼中钉不顺眼,千方百计折腾人啊。
她转身对大儿媳李氏道:“你让人去收拾收拾,玖哥儿住你们院里,和瑞哥儿一起住,林小姐就住我屋里。我倒要看看,他们长房要如何收场。”
三老太爷有一妻两妾,明氏持家有一套,当年三老太爷一过五十大寿,这两位姨娘便被送到庄子里,如今东府之内,就是明氏伴着三老太爷安度晚年。
林安儿对明氏甚有好感,坐到明氏腿边,在托盘里拿起一个桔子,细心地剥了皮,递到明氏嘴边:“三祖母,安儿孝敬您的。”
明氏接过桔子,笑着对媳妇们说:“你们啊,只会生楞头小子来气我,谁若争气,给我添个安儿这样的小孙女,我就把整副嫁妆都留给她。”
三老太爷和明氏嫡出五子,这五个儿子又给他们总计生了十六个孙子,硬是没有一个女娃。也不知道东府是烧对了哪炷香,阳盛阴衰,别说明氏看着林安儿欢喜,就是那几位儿媳妇也恨不得把她抱过来亲亲。
“这么乖巧的小丫头,长房那边还要打骂,刚做了皇商就敢忘本,良心都让狗吃了。”
明氏和金老太太是亲妯娌,妯娌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明氏出身官宦人家,对二流商人出身的金老太太从没放在眼里。
也不过就是两盏茶的功夫,金家老宅就来人了。金老太太老奸巨滑,听说这两个小家伙跑进了东府,她就知道这件事闹大了。
金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中,三老太爷对老三金炳礼稍好一些,但这件事不能让金炳礼去办。虽说金炳礼今天不在场,可难免哪个嘴快的透出点风声,金炳礼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眼睁睁看到母亲偏心眼,他的心理肯定不平衡,让他去接金玖和林安儿,他一定会把三老太爷怂恿着过来吵架不可。
来接金玖和林安儿的是周氏和金明珠。
你当叔父的可以不给侄子面子,总不能拂了侄媳妇和侄女的面子吧。
金老太太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事压根儿没让三老太爷知道,明氏全权揽下来了。
周氏千伶百俐,可在明氏面前只能算是小学生,金明珠就更嫩了。
“三婶,儿媳和四妹妹是来接玖哥儿和林家小姐的,小孩子难免淘气些,只盼着没给婶婶这里添乱。”
“两个孩子都给吓着了,在我这里多养几日,明日就给林家送信,让他们出面请个太医来给瞧瞧。”
这番话里有两个关键元素:林家和太医。
林家是爵府,请太医并非难事,可是这样一来,林安儿在婆家受欺负的事,不但传到林家,还有可能惊动皇后!
周氏连忙赔笑,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三婶,玖哥儿脑子有病,难免淘气些,我家相公不过说了他几句,可林家小姐从外头跑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我家相公打伤了,可他们都只是孩子,我家婆婆再三叮嘱,接他们回去好生哄着,真若是吓着了,明日媳妇到相国寺求个护身符,给他们压压惊。”
明氏用根簪子拔弄着香炉里的香料,不冷不热地道:“老二媳妇,林家小姐今年几岁?”
“回三婶的话,林家小姐五岁了。”
“那炳善几岁?”
周氏已经感觉到明氏要说什么,可是这话问到这里,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家相公三十有三。”
“哼哼”,明氏冷笑着转身问身后站着的儿媳们,“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