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瞅了我一眼,没说话。
刘会东跟在身后,问:“陈伯,这大晚上的,怎么没在屋里头啊。”
“厕所。”
我偷偷把刘会东拽到一旁:“你确定他就是陈伯?我上次来,见到的就是他,也是大半夜的不在房间,说是上厕所。最后我按照他给的指示,才落入了张冬蔡的圈套。”
“陈伯我都认识好多年了,打小就是街坊,你别乱说。老年人,起夜很正常。”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上次来见到的,肯定就是这个人!
刘会东见我满脸狐疑,小声说:“这个陈伯,是个跛子,本名叫‘陈波’,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不太爱说话。听老一辈的人说,谁见了都喊‘bo’,‘bo’长‘bo’短的,开始有的纯粹是为了嘲笑。可这陈伯也不搭理人,时间久了,再加上他是个纸扎匠,大伙都有求于他。就都统一喊‘陈伯’了。连长一辈都这么喊。”
“张冬蔡说,这个陈伯是猫,连当时的那个司机也是猫。”
“你怎么还信他的?他就是个神经病。”
“可是——”
“哎呀,你还可什么是啊?!想不想找他帮忙?”
我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刘会东拿手指捅了捅我后背。
我毕恭毕敬的喊:“陈伯。”
陈伯扭过身,径直走过来,说:“又调皮!”陈伯绕过我和刘会东,来到摇椅前,抓起童男,夹在腋下,还抄起手轻轻的扇了一巴掌,嘴里嘟囔着:“到处乱跑。”陈伯的右腿外扩,走起路来,身子一歪一歪的。
上次他确实不是这样子的,我看着刘会东,他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们随着陈伯和那个童男一起进了屋子。
跟上次的情形一样,陈伯先是在门后摸灯绳,好一阵子,才听到咔吧一声,屋子里有了微弱的光。灯泡四周被厚厚的灰尘包着,看来一直都没擦过。
里边的纸扎摆设比真品还要多,花花绿绿的,让人不自在。倒是上次见的那匹白色大马和一栋双层楼房被取走了,现在堆的都是玄,茶杯茶壶暖水瓶菜刀一类,还有醒目的全球才刚刚上市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手机,让人们割了肾都肯买的那款,还有plus版。
刘会东伸手挑起横在中间的麻绳,上头挂着七八条颜色不一的猫尾巴,一碰,晃来晃去。陈伯一欠身,从地下钻过去,随手把童男依靠在纸扎的橱柜上。童男踉跄一下,险些栽倒,像喝醉酒了的人。
刘会东又冲我示意一下,我也赶快从绳子底下钻过去。毛茸茸的尾巴,扫着我的脖颈,扫出一片瘆人的鸡皮疙瘩。
陈伯找出两个马扎,扬了扬下巴,刘会东就攥着我衣角,拽着我坐下。
“说吧。”
刘会东又捣了我一拳,说:“咋了,说呀。”
我刻意避开陈伯深邃的眼睛,环顾一周,最终停留在一个还不算可怕的纸扎电脑上。这是台笨重的台式机,有个大大的后凸的脑壳。屏幕上糊了一张画着各种图标的彩纸,“我的电脑”,“网上邻居”,“回收站”,一个小小的鼠标箭头,停在蓝颜色的浏览器上,总之,电脑有的基本功能,它一样都不少。键盘搁在主机上头,可能是还没组装的原因。我还是把颜色挪开,我怕屏幕会突然弹出一个页面,提示没有连接网络。
“呃……”我吞了口吐沫,说:“我想找一个人,他不存在,现在可能在老戏园子里听一个死去的人唱戏。”说这话,我都觉得难以理解。
陈伯点点头,起身去里屋拿出一辆扎好的汽车,剪了几块黑纸把车灯和车牌糊上。又拿过刚刚放下的童男,用手抠去了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再系上一个白领结。“西边,十字路口,烧掉。”陈伯简短的说,这也完全和上次的健谈判若两人。
刘会东见我愣着,他说:“丁卯,你咋啦?还不快去!”
你也知道,我上次就是弄了这么一辆假车(还是兰博基尼),烧完之后,就被张冬蔡雇的托儿给带走了。眼瞅着又是一样的把式,我还怎么敢尝试?
陈伯把车子和童男塞到我手里,说了俩字:“抓紧时间。”
口气阴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刘会东也在一旁催促我:“今晚是怎么了?别愣着了,快去!”
我心一横,再赌一把。
我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想付钱,陈伯突然探下身子,一只没有什么肌肉的左手按在我的腕子上,说:“能回来再给。”
回来再给,要是回不来呢?关键一个“能”字,让我心里突然翻起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疑问。
我战战兢兢的走出门,身后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回头看,是刘会东追上来了。
“是不是这个陈伯是假的?”我忙问。
“什么呀,都这时候了,你咋还惦记着这个?!”
“你是要跟我一起?”
刘会东摇摇头,说:“我知道哪里不对了,上次你肯定是烧完了纸人纸车,还没等到它来,就被张冬蔡那家伙钻了空子,这次你留点心,多等上一阵子。”
“我知道了。谢谢。”我转身出了大门,朝西边的十字路口走去。
路灯把路面烤得白花花的,我一只手拎着车,一只手拎着童男,两边都是没有多少份量的物件,尤其是童男,五官被抠坏了,能看到里头扒得光溜溜的玉米秸秆。周围静得出奇,我的心里却也怕得要死。
后方一盏路灯坏了,一闪一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