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十郎。”
红发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两个人分座于矩形餐桌的两端,虽然由始至终都在彼此的视线范围之内,但距离太遥远,气氛说不上好。
“听说你参加的社团在全国大会里拿到冠军了。”中年男子神色毫无波澜,彷佛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如公式一般理所当然。赤司征十郎的眼里同样地没有任何情绪,与其说是在压抑什么,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是的。”
“你的学习怎么样了?”
“没有问题。”
“嗯。”
简短而标准的对答,两父子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有时候赤司会想,如果自己像神泽家一般有兄弟姊妹,情况会不会好一点。然而那只是无意义的设想吧?
多一个继承人就代表多一分危机,家业太大就免不了明争暗斗,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像神泽家一样。是独子的话,继承权就没有任何疑问,负担固然更重,但赤司征十郎不是会被担子轻易压挎的人。
“那就好。”中年男子轻声地“哼”了一声,似乎对赤司的表现还说不上满意,“可是如果参加社团活动,会影响到学习的话,那就本末倒置了。”
然后赤司父亲话锋一转,话说得像上司对下属的吩咐,字里行间没有父子应有的温情。“但我们家也不需要那种不用功就拿不到第一名的人。社团活动还是应该积极参与的。”
“文武双全──不。在所有方面都出类拔萃,才称得上是赤司家的人。”
言下之意相当明显。一旦赤司征十郎经历到失败的滋味,就连“赤司家的人”这个标签也不能保住。唯一得到父亲承认的方法,就是不停地赢。
这条路不是赤司自己的选择,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除了永不停步地走下去,赤司没有别的选择可言。伴随触手可及的财富、权力、荣耀而来的,还有以一丝头发为挂,高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稍一不慎,就会被自己为之奋斗的东西所杀死。
“是的。”赤司征十郎这样答。“爸爸。”
神泽纪惠脸色一沉。
眼前这个红发的少年,的确和接风宴那个晚上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的话,大概会以为那人是赤司的双胞胎吧。然而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
女孩看得很清楚,此刻赤司所体现出来的情绪并不是怒火,而是从根源而起的扭曲与崩坏。对方不是容易生气的急性子,而且这样容易就被撩拨起来的话,作为“赤司征十郎”也太不称职了。因为家族的缘故,同等阶层的人神泽纪惠也看过很多,到底各自经历不同性格会有差别,但彼此之间还是有共通点︰他们大多冷静克制,就算生气也不会轻易露于人前。
赤司征十郎低着头。“紫原,你刚才说什么了?”
“所以说啊──”
紫色头发的少年懒洋洋地说,语气轻微地收敛了一下,终于严肃起来。
“我讨厌听弱者的话。以上。”
“紫君!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桃井一个跨步挡在两人中间,神泽纪惠在远处伫立,沉默地观望事态发展。在这一刻,除了神泽纪惠自己以外,尚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是开玩笑的吧?何况队员之间发生争吵的话,会被监督……”
赤司将手搭上了桃井的肩头。
“桃井妳让开。”
啡发女孩微微苦笑了一下。就算想要力挽狂澜,她既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
神泽纪惠看得太清楚,她是篮球部的外人,连球队内部都无人可以阻止的话,她又何德何能将赤司从朽坏的边缘里拉回来?
即使很久以后,女孩回想起她这个决定,还是没有一丝遗憾。
如果说她的蜕变是在父母死去的那一刻开始,那么赤司征十郎的成长,也一定是在这个时候吧。正如在看到神泽纪惠出事时,赤司也仅仅承诺为她保守秘密,而没有提供更多的援助一样,神泽纪惠也没有打算成为赤司的保姆,事事为他操心。这不是一种冷漠,只是对于对方有绝对的信任。
他们都相信对方,能够在悬崖之前收缰勒马。
“紫原。”赤司说,“方才的说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虽然队长并不代表是球队里的最强,但如果被队员当面挑衅到这个地步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不用实力差距说明,你就不能理解的话,那么我奉陪到底。”
红发少年神情阴戾,似有霾气笼罩,影影绰绰反而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桃井无助地看向神泽纪惠,大概是想要她出手制止赤司,虽然不知道神泽纪惠对于赤司而言有多重要,但桃井这样向她求助,已经是无奈之举。
神泽纪惠朝她摇摇头。如果帝光篮球部要依靠外人才能维持着不崩解,那么也太堕落了。而且有些炸弹注定要爆炸,无法逃避的话,那起码要做好风险管理。
这是经验之谈。
“你可别太看得起自己了,紫原。”
可能是神泽纪惠的错觉,赤司征十郎在看到桃井的动作之后,也往这边投来一瞥。红发少年五指微动,将落在地上的篮球抓在掌心里,“一对一。”
“先进五球为胜。”
“赤司……”绿间和黄濑开口唤队长的名字,似乎有点不安。神泽纪惠调了调站姿,让自己站得更舒服。诡异的地方是,神泽纪惠明明是外人,看起来是全场最平静的人。桃井五月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