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突厥汗王,然而却也是最战绩卓越的一个,几百年后草原上还在流传着他的故事,后代的游牧尊称这位伟大的先祖为“武王烟沙”。长夜帝国追封的太祖皇帝曾这样赞许他:荒莽武王,力慑疆国。
中原北面有过无数的游牧,一代代的轮替,一个民族吞噬他前一个民族的余威,先是戎狄,再是匈奴,党项、西夏、蒙兀、女真、通古斯……
在汉人的眼里他们是一样的,可是每一代的游牧却各自挣扎在草原北界终年不化的雪线上。纸醉金迷在八百里缱绻江南的温柔乡里的人们,他们能否想象有一个地方,没有鱼米稻香、没有窗镜绫罗,那些人只有走不到头的草原和常年在草原上嚎叫的奔狼。
“人呢?”
“在!”
“你去看看乌桓汗死了没有。”
“早看过了!他死了!”
“哦……”
“汗王……他世子怎么办?那些降兵呢,抓回去还是……”丹玛背上挎着李垣祠的角弓,那张弓十分的沉重,这使他有些吃力,因为他还在忙着给李垣祠搓揉僵硬着的手臂。
“带过来我看看。”李垣祠听到面前有扑通跪下的声音,知道人带来了,于是伸出没有抽筋的右手摸过去,正好摸到了乌桓世子的下巴,他觉得手感有些奇怪,却也有些熟悉,“丹玛,你站过去,给我挡一下亮光。”
此时夕阳斜照,挡住光线之后眼前就只有黑影。李垣祠解下了蒙眼的布条,他的面前是一张白皙而且小的脸,但是看不清眉眼,只能看到很柔和的轮廓。
“你多大了?”李垣祠问道。
“我、我十三岁。”乌桓世子的声音有些沙哑,颤抖着,不知道汗王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
“原来这么小……”李垣祠失望地说道,“对了,你父汗曾经送过来的女人,和你有血缘关系吗?”
“她是我亲姐姐,母妃也是同一个。”
“你今晚重新把她送过来,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不再惩罚乌桓别的过错。你带着人回去吧——他的尸体也准许你拾回去。”
回去的路上,丹玛大着胆子问李垣祠这样做的原因。
李垣祠表情怪异,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揉搓着右手的指尖。他的手指碰到乌桓世子下巴的时候,那一瞬间滑嫩的触感像极了他摸向泠皓时的感受,这让他原本已起的杀心瞬间温柔下去,最终使他宽恕了那个少年。他太想念泠皓了,想念与之相关相似的每一个细节,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和别人说呢?
半年过去了,依旧找不到泠皓的行踪,一点消息都没有,草原上找不到他,秦钺那边没有动静,现在能够认定的事情只有一个——泠皓并未死。否则秦钺应该会知道,然后跑来找他算账,那个人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质问他的话:欺负泠皓,你不怕被雷劈吗。
似乎是天帝收到了他的思念,李垣祠在营地前看到了一个熟人,他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来告诉他泠皓的消息的。
“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
“快告诉我他在哪里!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暂时是回不来的,不是他的问题。”祖袈的眼中还倒映着几天前所见的高峨雪山。
“信使过来!”李垣祠兴奋地冲出王帐,“信使呢?你去给本王送样东西去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