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皓回想对于周影玫的印象,记忆里那是个任性懦弱的小王爷,但现在看,他也是厉害。
泠皓又想回长安了,反正也正是往西走。
长安比中原危险得多,毕竟那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即使是乔装也很容易被人出来;如果投靠友人,寄居于长安也不是不行,但那件事情本来就毫无意义,他不知道现在朝中的的动向,贸然寻求庇护,被出卖的可能性太大了。
但有句话讲,最危险的地方恰巧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周影玫根本就没想到泠皓会出现在长安城呢?
而且他突然想要看看他的儿子了,就看一眼,晚上潜进宫去,泠皓不能确定泠端是否被养在宫里,不过他有时间去一点点地找。
顺着吕梁山南侧向西南而进,他在临汾听到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嫄公主周影弦诞下一女,皇帝大悦,特封为明公主,大赦天下——当然,这个天下并不包括泠皓。
此时已近了深秋,万山黄叶如火,他勒马在长安城外北面的高原上,从清晨一直看到了华夜初上,城中依旧是繁华的万家灯火,完全看不出这从北面、东面传来的动荡和萧条,长安的人永远活在梦里,只有走出城去,到了外面才会梦醒,也难怪有人一入长安便不再想出去。一年前他也和李垣祠并肩驻马此地,想象着明天便能够双双回去,还能在长安过年,在关帝庙抢得第一柱香。
接着他转马挥鞭,背身离去,他的眼里没有决绝,有的只是恍然。
“所以说泠将军您就一路跑到这里来了?”那个一脸虬然络腮胡子的黑脸大汉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当时没想太多,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快到天水了。我就找地方换了身衣服继续往西走了,毕竟我想,至少在这里,带着风巾蒙面不会显得奇怪。”泠皓笑了笑,这个屋子无比地暖和,他脱下了蒙面的风巾和皮袍子,他的体质并不适合到处奔波,现在看来瘦了很多,穿着薄棉袍甚至都能看到后背支出来的肩胛骨。
“您也是可怜人,我听到了长安的一些风声,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
“你要抓我回长安领赏吗?据说交上了我的项上人头,周影玫就会给他封侯。”
“我怎么可能抓您呢?说实话,我们这里也接到了朝廷的通缉令,但是我根本没往出贴,不管皇上怎么说您,我就觉得您是冤枉的!”
“多谢你。你也不用叫我将军了,现在我的身份是人人得而诛杀的罪人。”
“哪能啊?在我心里您还是七年前那个泠将军,您如果没处去,呆在这里也可以,朝廷管不着我们,认识您的人也少。”
“张将军多谢您。说起来,当年您不是张掖的守城将吗,怎么现在到玉门关来了?”泠皓向张翼问道。
他与张翼只是在七年前见过,若不是现在见到了,泠皓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想到这个人。但是当他在那家熟食店的角落里捧着碗喝羊汤的时候,一脚迈进店里来的张翼一眼就认出了他来,惊叫道:“泠将军!大冷天您怎么跑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