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汽车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有一个点刹后的转弯。
霍俊云趁机假装被晃倒下,实际上是竭力想要从车帘的缝隙看看车外的情况。
“霍先生,希望你配合。”坐在副驾驶的汤炆烙一只手按在毛瑟手枪的扳机上,扭头看了霍俊云一眼说道。
随着汤炆烙这句话,坐在霍俊云左侧的特工掏出一个黑布头套直接套在了霍俊云的脑袋上。
“霍先生,不必惊慌,有一位老朋友想要见一见你。”汤炆烙看到霍俊云没有反抗,满意的点点头,“只要霍副区长合作,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霍太太和小少爷。”
“你们把我太太还有我儿子怎么样了?”霍俊云沉声问道。
“霍太太和令郎还在家中,暂时安然无恙,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霍股长,如果你不够合作,尊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全恐怕无法得到保障。”汤炆烙微笑说道,“现在至少有几把枪的枪口暗中对准了霍股长的家门。”
“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妇孺,无耻至极。”霍俊云骂道。
“霍股长,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汤炆烙摇摇头,“同样的手段,您霍股长也没少用,我们就大哥别笑二哥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车辆内陷入沉默。
汤炆烙笑了笑,只要霍俊云老老实实就行。
他的任务就是成功抓捕霍俊云,然后将此人悄无声息的带回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如此便是大功一件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门口。
小汽车司机按了下喇叭。
霍俊云警觉起来。
他感觉到车子一个转弯,似乎是开进了某个院子,马达声停歇。
“霍股长,请下车,到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他被两个人架着下车。
他听到周边有人低声说话。
随后,他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有人一把拿掉了他脑袋上的头套。
眼睛骤然从黑暗中回到光明,霍俊云不禁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霍股长且先享用茶水点心。”汤炆烙客客气气说道,“一会您朋友就到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
汤炆烙不以为意,说了声,“霍股长,有事您喊一声”,礼貌的点头致意离开。
……
霍俊云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眯着眼睛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壶茶,两个茶杯,还有两碟点心,一碟是酥糖,另外一碟是甘草梅子。
从早上到现在,霍俊云几乎是水米未进,无论是酥糖还是甘草梅子,都在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诱惑着他。
还有一条长凳。
除此之外,房间内再无他物。
霍俊云皱眉,思索片刻后,他坐在了长条凳上,却是并没有去碰茶水点心。
他的心情是压抑且悲伤的。
尽管对方并未自报家门,霍俊云依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对方大概率是特工总部的人。
而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则极可能就是特工总部所在的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在从杭州返回上海前,重庆方面派往杭州站的特派员覃德泰同他有过一次秘谈。
覃德泰向他讲述了上海这边目前的情况:
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已经正式投靠了汪填海派系,特工总部可谓是中统目前在上海最大的敌人。
此外,许是因为李萃群曾经在党务调查处受到的那些屈辱,此人非常敌视中统,抓捕中统可谓是不遗余力。
故而,霍俊云今天甫一被挟持,便猜到自己很可能是被特工总部盯上了。
……
霍俊云知道自己可能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他不怕严刑拷打。
他现在是无比担心妻子和孩子。
上一次面临这样的局面,自己背叛了红党,现在又一次面临选择,自己该怎么做?
红党?
也许是环境因素和情绪的影响,霍俊云的脑海中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当年在红党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时俊杰。
作为中国支部代表,他前往莫斯科参加了少年红色国际代表大会,见过苏俄领袖‘钢铁之躯’。
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他以二十五岁的年龄便担任了红党的团中央书记。
一时之间可谓是意气风发,激情澎湃,踌躇满志。
这一切,也都在那一年戛然而止,然后自己成为了党务调查处的一份子,并且受到薛应甄重用,而所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是礼物则是:
红党共青团沪西区委,以及位于法租界辣斐德路某鞋店楼上的红党共青团中央机关!
这人呐,不管当时多么艰难,做了一次,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霍俊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可能别无选择。
这一刹那,霍俊云的心中竟然涌起无限的悲凉。
他竟尔愈发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活得可怜。
他开始愈发思念妻子和孩子。
……
约莫半小时后,外面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走路声,还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然后,这些声音似乎很快消失了。
吱呀一声。
房门被打开。
汤炆烙进来了,他微笑着,扫了一眼桌面上,看到茶水点心都没有动,他也没有生气,而是客客气气说道,“霍股长,您的朋友们都到了,请吧。”
‘朋友们’?
霍俊云皱眉,他捕捉到对方说的是‘朋友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