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时候,毕先登的手下意识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无法确定陈明初的真实想法,甚至不排除陈明初是带了七十六号的人来的,故而,他是抱以殉国之心来与陈明初见面的。
门开了。
门外就陈明初一人。
毕先登松了一口气。
未见陈明初之前,陈娟义情绪激动,恨不得早日相见,方见陈明初后,陈娟义却又沉默了,她看着陈明初走进来,然后便关上门,只是看着自己哥哥,一言不发。
“怎么,不认识大哥了?”陈明初微笑说道。
“我大哥陈明初,是疆场杀敌、抵御外侮的豪杰好汉陈明初。”陈娟义看着自己大哥,说道,“阁下是哪位?”
“你这丫头。”陈明初讪讪一笑,上前要摸妹妹的脑袋,陈娟义一偏头躲开了。
陈明初尴尬一笑,然后他看向毕先登,“毕组长,久仰大名。”
毕先登是上海区情报科情报一组组长,此人是在他投诚七十六号后才来上海的,故而陈明初此前并不认识。
“陈处长。”毕先登伸出手,欲与陈明初握手,陈明初却是抱拳回应,他也只好回以抱拳。
陈明初却是心中一动,七十六号编制改动,他荣升七十六号第一处处长的任命,虽然不能说是什么高度机密,但是,上海区这边看来早已掌握此动向,这足以说明上海区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
毕先登并未多言,将时间留给此兄妹二人。
……
“这是父亲给你的信。”陈娟义从身上拿出书信递给陈明初。
陈明初双手接过。
从信封里取出信件,陈明初甩了甩,仔细看。
毕先登一直在观察陈明初的面部表情。
书信的内容,毕先登也是看过的。
陈父在信中痛斥陈明初:
按古律,叛逆者,罪夷九族,今汝不肖累及家人,幸蒙优待,未及言诛者,政府之曲容也。
如汝尚有天良,当思罪图功,否则噬脐莫及矣!
陈明初看完信,长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陈娟义看到哥哥依然犹豫不决的样子,她忽然跪在哥哥面前,声泪俱下,请哥哥不要再做汉奸,否则她宁可跪死也不起来。
陈明初要将妹妹搀扶起来,无奈陈娟义就是长跪不起。
“陈科长,自古以来,犯我中华者,殊无善果,国家虽孱弱,然则国民齐心,殊死抗敌,日本人想要让我四万万国民沦为他们的奴隶,实乃痴心妄想!”毕先登言辞恳切,“陈科长也曾为抗日英雄,有些道理毋需我多言。”
他看着陈明初,表情严肃说道,“戴老板让我带一句话给陈科长。”
“戴老板说了什么?”陈明初问,他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毕先登以他在上海区时候的人事科科长的旧职务相称,这说明上海区是真的想要策反他,并非要杀他,最起码现在不会。
“戴老板说——”毕先登看着陈明初,郑重说道,“悬崖勒马,戴罪图功,还是同志。”
陈明初闻言,沉默好一会,又看了一眼长跪在自己身前不起来的妹妹,长叹息一声,“我已做下恶事,然今蒙戴老板不弃,若要再不知好歹,枉为人也。”
陈明初看着毕先登,“陈某从此改过,不做汉奸。”
“哥,你说的是真的?”陈娟义抬起头,看着哥哥。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陈明初苦笑一声,说道。
陈娟义大喜,抹了一把眼眶泪水,起身后却是好多委屈萦上心头,“大哥啊。”
“是哥害的你们蒙羞了。”陈明初眼眶泛红说道。
妹兄二人抱头痛哭一场。
毕先登一直在旁观察,此时他方确信陈明初确有改过自新、反正回归之决心。
陈明初向毕先登抱拳,言辞恳切,“毕兄!你对我真是再生之德!”
“是戴老板没有放弃陈科长,是陈区座坚持要挽救陈科长。”毕先登正色说道。
陈明初表明愿意反正之态度,现场气氛颇为和谐,两人言谈甚欢。
临分别之际,毕先登问及锄汪之事。
陈明初表情认真说道,“等待时机,随时联系。”
他看着毕先登,“刺汪之事,太过重要,且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且需要从长计议。”
毕先登点点头,他对陈明初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若是陈明初满口答应,他反而会怀疑。
两人握手道别。
……
“你怎么看?”陈功书手指夹着一支烟卷,问毕先登。
在亲自陪同陈娟义离开沧州酒店后,毕先登绕了个大圈子,稍作乔装后返回沧州酒店二零一房间,向陈功书汇报情况。
“陈明初言辞恳切,涕泪交流,不似作伪。”毕先登说道。
陈功书眉头微皱。
“一开始的时候,我与陈明初握手,他不敢与我握手,只以抱拳为礼。”毕先登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方才分别之时,陈明初主动与我握手。”
“噢?”陈功书眉毛一挑,点了点头。
他习惯从一些细节上来推断对方的心思,毕先登也受他影响。
毕先登提供的这个细节,令陈功书也开始认可毕先登的判断。
“陈明初说他会力劝王鉄沐也同意反正的。”毕先登说,“他认为刺汪之事难度极大,汪填海对于特务机关是既要用又不喜欢,他在汪填海那里并不受待见,他说在汪填海的眼中,只有李萃群、丁目屯那样的特务头目,其他人都不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