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九年年末,护送大元阔阔真公主的船舶到达伊儿汗国,在忽里模子港着陆。
兀鲁和阿卜失哈到达自己的国土上,精神百倍,等水手下锚,船停稳后,便迫不及待地下船,一边指挥侍卫护送阔阔真,一边找马赶往忽里模子当地官办安排出行。
阿卜失哈因为阔阔真在船上的一番话,从那天起一直膈应到现在。就算安全到达的欣喜也冲不散他心中对于阔阔真的不满。
可阿卜失哈如今更不敢多说什么了。因为一旦到达这片土地,他们都不再管阔阔真叫公主,得改口叫“合敦”,也就是整个伊儿汗国地位最高的女子,大汗妻子的尊称。
所以他只能以沉默来彰显心中的不满。以至于兀鲁在和他兴奋地聊着见到阿鲁浑汗时应该问候些什么时,阿卜失哈一句都没有听见。
兀鲁误解了阿卜失哈的意思,以为他是因一开始反对远赴大元去接合敦,而今任务成功后不好意思了,便大度地揽住阿卜失哈的肩膀安慰他:“没有关系,阿卜失哈大人,如今我们两位也算是不辱使命,安全将合敦护送回国了,以前的事就随它吧。
阿卜失哈不语。兀鲁的好心他收下了,可是这位出言不逊的阔阔真合敦真的能与生病虚弱的阿鲁浑汗一同和谐生活下去吗?他始终对此质疑。
一船人共同克服了一路的艰辛险阻。如今到了伊儿汗国,再起内讧似乎让旁人笑话,况且阔阔真如今已是阿卜失哈所要侍奉的合敦...阿卜失哈拼命抑制心中的愤懑不平。
兀鲁在安慰阿卜失哈之余,环顾忽里模子港时,稍稍有些意外。忽里模子港本是伊儿汗国供海上各地商船停泊转线的大港,无论何时都是繁华热闹的。可如今他们这一艘载有合敦的大船到达时,海港边竟鲜有人招呼。兀鲁下船时,自海上又到了一艘商船,在码头处巡查记录的仅有一名官吏。这让兀鲁很是意外,忽里模子港相当于伊儿汗国对外的门面,它的管辖一向到位,怎么自己去了一趟大元感觉这里变了不少。
伊儿汗国似乎缺乏些生气。
不过兀鲁满心记挂阿鲁浑汗,急着要带领队伍动身,这些细节还是等他复任后再与忽里模子的官员反应。于是他与阿卜失哈商议着,先带一队人马去报个平安,让阔阔真与火者在后面慢慢跟着。正巧火者也是忽里模子人,让他为阔阔真介绍一下伊儿汗国最负盛名的港口也好。
阿卜失哈是绝不相信那个异人火者会担这个任务的。可如今他与兀鲁刚入国境,确实一身琐事。且他到现在还没有想好如何与阔阔真相处,思来想去,兀鲁的提议可行,便胡乱答应下来了,不出岔子就行。
“对了,那位马可·波罗大人呢?他怎么办?”想起马可·波罗在船上对自己的勉励,阿卜失哈不禁分心去关注一下他的去向。
“那位马可·波罗大人说是不图高位,主动与大元皇帝辞行,不怕艰险也要回到他的故乡去。此时应是在港口稍作休息,就要再次出航了吧。”
“他搭什么走?”阿卜失哈心中起意,“总不能让他自己找船吧。”
兀鲁笑了笑:“大人放心,我在我们搭乘的这艘船上留了人,他们负责将马可·波罗大人送回家。”
阿卜失哈第一次觉得兀鲁相貌堂堂。
但同时他也不无遗憾地低头:“早知如此,我刚刚便正式些和他作别了,这位异邦人怕是今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了。”
“阿卜失哈大人,”兀鲁打趣道,“若是不舍得,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兀鲁相貌堂堂的错觉在阿卜失哈眼前消失。两人一前一后纵马而行。
不过兀鲁并没有说错,马可·波罗确实还没有出发。阔阔真与他并肩站在码头上。
“前几天公主心情还不见好,如今脚终于是着了地,可算是能够缓一缓公主的郁闷了。”
阔阔真盯着地面良久,才问:“你要回你自己地的国家了吗?”
“是,从大元出发时我就和公主说过了。”
“马上就出发吗?”
“是。”
“就搭这艘船吗?”阔阔真与马可·波罗站立的码头不远处,停泊着他们刚下的船只,水手在船上用手拢着脸远眺。
“是。”
阔阔真不再多说。
火者站在阔阔真背后,用修长的黑指头轻轻抚摸鼓面。
马可·波罗低头笑道:“怎么,公主之后的旅程没有马可,不大习惯了吗?”
“怎么会,”阔阔真仰起头,“再说我哪里有之后的旅程呢?到了伊儿汗国,嫁给那位阿鲁浑汗成为合敦后,我就不再有机会进行这样长的旅途了。”
马可·波罗恭敬地鞠了一躬:“那么马可出发了。本来接近岁末,天气就很寒冷,晚间行船尤为困难,公主跟随火者大人好好逛一下这不亚于泉州港的忽里模子吧,说不定还能找到比玉珑璁更美的饰品。”
“玉珑璁还在船上。”阔阔真怕马可·波罗忘记,又嘱咐他。
“是。”马可·波罗说完,便合上他灰蓝色的眼睛,似乎不敢再直视阔阔真的脸,转身离去。
大船扬帆收锚,从忽里模子利索地起航。
火者“梆”的敲了一下鼓,问道:“合敦心中难过吗?”
“不难过,我早知道他要离开。”
“有的人就因为早知道的事情终将来临而难过。”火者执着地说。他的小鼓被指头磕着,闷闷地响。
“但我不难过。”阔阔真骄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