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皇上登基的几年里,迭出新政,锐意革新,一心求治。
不仅一年到头,无论寒暑都在紫禁城里埋头政务,而且这五年里,只见到了年龄的宫女放出宫去,却不见一个秀女选进来。
他有时觉得这好像不是原来那个喜欢闲暇时吟风弄月,留连花丛的弘历,可他分明就在眼前,那样的真切。
在皇上几年的治理下,现今民间百业兴旺,国家越来越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一样新东西,让人目不暇接。
若是此战功成,这样的文治武功,煌煌业绩,连圣祖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了!
有平朝鲜的前车之鉴,他也素知皇上做事缜密,思虑周详,没有十足的把握,决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如此大事,容不得半点含糊,他因问道:“皇上,这地方确是没有什么重兵驻守吗?”
“我军万里远征,全然没有任何后续的补给,倘若不能一战而胜,稍稍误些时日,茫茫大海上,粮食淡水将无以为继。”
“到那时,慢说打胜仗,能全身而退都是奢望了。”
弘昼的顾虑是极有道理的,乾隆自然不能把实话告诉他,但却必须要给他,也给在座的其他人吃一颗定心丸。
“和亲王虑的极是,”他笃定的说道:“朕老早就差人去了澳省那边,前些时日刚刚回来奏报。”
“那里除了一些原住民和偶尔路过的他国商人外,并无任何国家的军队驻守,所以我们要提早把它占了,万不可让别人抢了先。”
“现在那边还有我们的人,若情形有变,也会马上把消息传递回来。”
“如此说,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弘昼道:“只是如此一大片疆域,难免会有他国觊觎。”
“我们占了以后,如何能做好防御,避免得而复失,前功尽弃,也是要紧的。”
“比如,这英吉利国就不得不防。恕臣直言,依我看来,若真与彼在海上交战,我水师并无胜算。”
“前些日子,听说英吉利国公使乘坐的舰船比我水师的福船要好很多,火力也强了不止一点。志远,你最知道的,可是如此?”
“王爷说的是,”何志远道:“英吉利国公使乘坐的舰船叫做盖伦船,欧罗巴各国大都用这种船型,只不过大同小异罢了。”
“这种船多用大的横帆,没有福船那样高大的前后船楼,而是把船楼都移入了船体之内。”
“这样就不容易招风,船身稳,逆风行船时也容易操纵,而且没有高大船楼的阻挡,船帆受风更多,速度也快些。”
“依据船体大小不同,盖伦船的甲板设置也不一样,臣倒是没亲眼见,只听说最大的盖伦船,船尾的甲板有七层,吃水八米。”
“小一些的,三层甲板很常见,两舷的每一层甲板都有火炮,多艘这样的船排成一长列,一侧船舷的火炮齐射时火力最是猛烈,所以这种船也叫战列舰。”
“这种战列舰,确实比福船更适于远距离炮战,火力也强很多。”
“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何子丹说的都不差,”乾隆道:“这些情形朕也略知一二。”
“只是我们的造船工匠没有人造过这种船,造船的工期又紧,仓促之间照猫画虎的学着去造,怕是成了东施效颦。”
“造出来的船不伦不类,还不如就踏踏实实的造我们最拿手的福船,利用好福船载重大的长处。”
“福船的航速和火力都不如英吉利国的风帆战列舰,所以我水师必须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乾隆顿住了话头,将木棍靠墙立了,背着手踱向御座,去没有坐下,复又转身踱回来,在众人不远处站定了。
他语气不高却充满威严:“着陈宏谋以军机大臣兼领钦命南洋大臣;着兆惠领澳洲巡抚,赏加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衔。”
“着何志远领澳洲提督,统辖本省水陆兵马,着阿桂领副将衔,与何志远同归巡抚兆惠节制。”
四人听了,顿觉血脉偾张,也顾不得内心的诸多疑惑,齐齐打了马蹄袖跪下,高声道:“谢皇上恩典!”说罢叩下头去。
“起来坐吧。”乾隆轻声道,说罢自回御座上坐了。
乾隆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却没有喝,又放下,吴波立时会意,忙起身开门出去,只片刻功夫又回来,跟在他后面的孙静双手托着茶盘。
待孙静为众人都换了热茶,退了出去,乾隆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才缓缓的道:“你们心中定是有许多不解。”
“陈宏谋这个南洋大臣是做什么的?还有,按朝廷制度,只有总督才能节制提督,巡抚没有这个职权。”
“而且,总督巡抚例加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有的巡抚或加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衔。”
“兆惠这个巡抚怎么有违常例加了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衔?朕说得对不对?”
众人见皇上直说到了自己心里,想点头称是,又觉得有失矜持,只好默不作声。
“先说兆惠,”乾隆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你其实就是朕委出去的总督。”
“为什么称巡抚而不叫总督?是因为欧罗巴那几个国家向海外派出的总督没干什么好事,这总督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好听。”
“咱们犯不上去顶这个恶名,凭白的招人反感,故而朕才不在澳省设这个总督,只是以巡抚职行总督事,巡抚就是这省里的最高官员。”
从欧罗巴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