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弘谋与何志远没等三个月假满,刚进八月,就让吴波上奏乾隆,请求销假办差。
这日后晌,当他二人奉旨来到养心殿西暖阁的时候,一进门,见不仅和亲王弘昼、吴波、阿桂都在,还有一个中年武将端坐在小櫈子上。
陈宏谋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何志远却熟得很,那人正是曾与他一同征朝鲜,后来调任盛京副都统的兆惠将军。
二人给皇上见过了礼,听见皇上赐座,遂在一侧的小木櫈上坐了,又与在座几人点头示意,。
“汝咨你不认得吧,”坐在御座上的乾隆给两人介绍:“这是盛京副都统兆惠,这是军机大臣陈宏谋。”
陈宏谋与兆惠二人彼此都是久闻大名,忙双双拱手见礼。
乾隆接着道:“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傅恒赏了工部侍郎衔,督办天津机器制造局和天津铁厂。”
“李侍尧赏了兵部侍郎衔,督办天津水师学堂,协办天津造船厂。”
“他们两个这会子都在天津忙着呢,中秋节都未必赶得回来,好在今天要议的事和他们的差事关系不大,就不去搅扰他们了。”
“今天议的事情,关乎江山社稷,国家千年大局,除了咱们君臣知晓,切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尔等要留意。”说罢,他站起身来,向墙角处走去。
目光追随着皇上的身形,陈宏谋才注意到,在墙角处的地上摆着一幅地图,那正是他从海外带回来献给皇上的,法兰西国卡西尼父子绘制的大比例尺世界地图。
见皇上在地图前站了,拿起了靠在墙边的一根细长的木棍,众人赶紧纷纷起身围拢过来。
乾隆边用木棍在地图上轻松的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边说道:“幸亏陈汝咨给朕带回了这张地图。”
“若是看前明时利玛窦绘的《坤舆万国全图》,这个地方还是一片空白,只有半个轮廓。”他边用木棍指点着地图下方正中间的一大块陆地说道。
“等忙过了这一阵,让明安图主持,我朝要自己绘一幅比这个还详尽的,到时再让世人看看我国的疆域。”
其他人见皇上指点的那个地方,是一大片陆地,但却几乎是空白,不像其他国家那样标注着各个城市,似乎还是化外蛮荒之地。
吴波却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后来也称为澳州的澳大利亚了。
“这一大片地方处在南边,独立于海外,与中国和欧罗巴洲都有万里之遥,是以被发现的较晚。”
乾隆接着道:“欧罗巴人发现它时,误以为它是一块直通极南边的陆地,是以用拉丁文为它取名为‘澳大利亚’,就是南方的土地之意。”
“荷兰人发现它时,贪心顿起,想据为本国所有,命名为‘新荷兰’,总之不管它叫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与我们无关。”
“以后,它只有一个名字——大清国澳洲行省!”
在场的众人,除了吴波以外,开始皆被皇上的博学强识所折服,而当听了后面这句话,瞬间变为了震惊。
瞧着皇上所指的那一大块土地,大约比大清版图的一半还要大些。
可是大清目下的版图,是打从努尔哈赤起,经历了六代帝王,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底定的。直到现在,准噶尔汗国还占据着西边大片地域,对大清虎视眈眈。
这会儿,皇上用小木棍轻轻一指,就有这样一大片地方成了大清的行省?
纵然其中有几个人是从欧罗巴洲回来的,对于海外殖民这一套做法并不陌生,可是皇上的胃口也实在太大了些!
不过,他们都是见识过乾隆元年朝廷平定朝鲜的过程的,当时参与御前会议的众王、大臣们或明或暗,几乎无一不反对。
结果皇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力排众议,乾纲独断,起用老将岳钟琪挥师北上,克期平定朝鲜。自此,新皇帝一战成名,再没有人在心里敢轻视了他。
弘昼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就只是专注的听着。他也想起了乾隆元年众人商议出兵朝鲜时的情形,凭心说,当初他的内心里也是不赞成出兵的。
只是碍于兄弟情份,不想让刚登基不久的四哥为难,所以选择了沉默,结果朝鲜的完胜,让当初极力反对的人难堪了好一阵子,他也曾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以弘昼的聪慧,他情知皇上暗地里筹划这海外的战事不知道有多久了,内心早已经拿定了主意。
听皇上的话头,今日召集众人来,根本就不是计议这仗该不该打,而是商议、布置该如何打的问题。
其实皇上本可以像安排陈宏谋出洋之事一样,寻个托词绕过他直接布置下去。召自己来参与商议,就是不想让他心里觉得皇上四哥与他生分了。
弘昼一边想着,一边不时的瞟一眼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四哥,之前在内心深处偶尔浮现的怨叹老天不公的念头此刻已经无影无踪了。
弘昼在骨子里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在荒诞不羁,甘做庸人的外表下,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若是自己坐在了那把龙椅上,未见得比四哥差。
如果没有弘历,那么在自己和弘时之间,他相信皇阿玛会选择自己做储君。
为此,他曾经很多次在心里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慨叹,可是现在他绝对不敢作此想了。
不只是慑于皇上四哥至高无上的威权,更是被他的文韬武略所深深的折服了。
之前,他最佩服的是圣祖康熙爷,擒鳌拜、平三藩、收复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