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上的女人没有注意到伏荏染的到来,又是伏荏染率先开口,把她唤回神来。
“下这么大雨你还坐在这,你在等我吗?”
女人低头看她,被冻得发红的脸上漾开笑容,“你果真来了,我还以为昨日是我做梦呢,怎么会有人来冷宫。”
伏荏染仰着头才能和她对视,斜雨正好直直打在她脸上,衣服都被淋湿了。
月牙顺着雨落的角度倾斜下伞面,挡住了伏荏染的视线,被伏荏染推开了些,把自己暴露在了雨幕下。
“你快回屋里去吧,今天雨太冷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女人低落的微沉下眉头,“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伏荏染一下沉默了,想起自己被困行宫的日子。
月牙在身后不停催促她回去,想要挽住她的手臂带她走,却被她挣脱了。
“我是云桑县主伏荏染,我还不知你是谁?”
女人认真想了一下,“没听说过。”
接着无神的眉眼扬起来,满是骄傲的道,“本宫乃丽昭仪,你可知道本宫?”
伏荏染笑着摇摇头,“我出生民间,衡阳雁断,对宫中事寡见少闻。”
丽昭仪给了她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自得地介绍起来,“本宫乃当朝太傅之女,父亲是陛下老师,本宫自小便与陛下相识。入宫便是婕妤,有了幻儿后便升了昭仪。满宫上下,谁人不知陛下最宠爱的便是本宫。”
“那你为何落入了冷宫?”
月牙的询问像一把尘封的刀,沾满铁锈和灰尘,不再锋利,却更磨人,生生将她的笑脸撕拉出一道道惨不忍睹的血痕。
月牙感受到伏荏染斥责的目光,懊悔地抿起嘴,知错的低下了头。
真是嘴快,一下就戳到了别人的伤口。
丽昭仪耷拉着脑袋,胡乱披散的长头将脸埋了起来,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却又隐隐的‘磕磕’声传来。
那是磨牙的声音。
丽昭仪倏得一下抬起脸,狰狞的五官满是震怒,一抬手摔了一片宫门上的青瓦。
瓦片落在伏荏染脚边,碎片差点飞到她脸上,被芙颜拉了一下手臂,平安得避开了。
“都是皇后那个贱人,她自己不知道被谁下了毒,诬陷在我身上。无论我怎么解释,满朝大臣、后宫嫔妃全都认为是我毒杀皇后,陛下迫于无奈才将我关入冷宫。我相信,陛下肯定是信我的。”
伏荏染暗挑了下眉毛,看她深陷美好回忆的模样,真不忍心戳破她。
先皇若真信她,岂会到死都没把她接出去,身处冷宫,怕也只能靠这样的幻想自我安慰了。
“又是你们,你们还敢来!”
哗哗啦啦的雨声中,一个威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伏荏染这才发现宫道左侧的一处甬道里还有两个带刀侍卫,正是上次撞见的那两人。
方才两人应该是躲在甬道避风处打盹,听到瓦摔得声音才被惊醒。
“你们是哪宫的宫女,这里是冷宫,闲杂人不得擅闯!”
其中一个大胡子瞪着凶狠的瞳孔喝道,魁梧的身躯壮硕如牛,迈着大脚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有出甬道。
“放肆!县主面前岂容你高声。”
月牙上前一步,沉声呵斥,即便是个软软嫩嫩的姑娘,却气场十足,当即就把两个侍卫震住了。
“臣不知县主身份,请县主恕罪!”
两人齐齐单膝跪下请罪,快速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和茫然。
一个县主,跑到这冷宫来干什么。
“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伏荏染往墙头上的丽昭仪看了一眼,对两名侍卫道,“我只是从此处路过,并无其他目的,你们不必太紧张。”
两个护卫又对视了一眼,另一个小眼睛的侍卫谨慎的道,“回县主,这里是幽禁废妃的冷宫,晦气不吉利,县主还是请回吧。”
“太后说除了前朝,整个皇宫我哪里都去得。难道此处有明令,禁止路过?”
“这……不曾。”
“那我来与不来你们也管不着了。”
两个侍卫都愣了一下,悄悄抬眼打量雨伞下的人,暗自倒吸了口凉气。
这一头墨发美得无与伦比。
方才怎会以为她是个宫女呢。
想到最近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云桑县主,极得太后宠爱,是太后的养女。
莫非便是眼前这人?
顿时两人的神情越发恭敬,沉默着不再言语。
“我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来与你说话。”
伏荏染准备回去了,丽昭仪却舍不得她,朝她伸了下手似是想抓住她,却只抓了个空。
“你与太后似乎很亲近,你是太后何人?”
伏荏染顿了下,答道,“我是太后养女。”
丽昭仪眼睛一下亮起来,“那你可否让太后放我出去,我想见陛下。”
伏荏染一下迷茫了,她这句话里的陛下和之前说的陛下,是否是同一个陛下?
若是同一个陛下,死去的人,如何帮她见面。
月牙心直口快的扬声道,“你为何还陛下陛下的称呼,如今的陛下是永章帝,先皇已崩逝多年,应该改口了,免得让人混淆。”
月牙话一出,没人瞧见甬道里的两个侍卫陡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倏得穿进雨里,朝宫门冲去。
两人还未冲到宫门将门打开,墙头上方才还好好的人突然尖叫起来。
油纸伞脱掌落到了墙下,丽昭仪死抓着头发,瞠目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