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清自然是听不见凉樾的腹谤的,她撩开车帘,探出身子看向黑漆漆的前方,像静止了一般,许久未动。
叶淮止也揭开车窗看了看,外面的护卫们正在拾柴点火,没有什么异常,他复而看向傅晏清,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傅晏清听见他的声音,依旧没有坐回来,而是把另一边的车帘也掀了起来,“你来看看,好像有点不对。”
叶淮止一挑眉,倾过身,顺着她掀开的车帘往外看去。
车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护卫们燃起的篝火周围有一片亮光,其他地方都是暗的,然而等他看的久了,眼睛适应了黑夜,他才看清楚了前方道路的轮廓。
傅晏清料到他已经能看清了,道:“你看看这周围,我们计划的是从山谷中过去,这两座山都不算高,谷也不深,按理说很难埋伏,而且刚刚凉樾说的是一棵倒下的大树堵死了路,先不说这里会不会有大到能够挡住这条不算窄的路的树,你看看这附近的山上,有一棵树吗?”
山只是一个轮廓,但若是仔细听听风刮过的声音,就能发现其中的端倪,耳畔只有凛风擦过的呼啸声,而树叶被刮过后会产生的“沙沙”声,几乎为零。
风声混杂着嘈杂的人声,其中的细微差别,若不是有意去听,根本无所察觉。
傅晏清之所以会发现这个异常,得益于她前世所学。
此处已是北凉腹地,温低风大,不适合树木生长,白日里赶路时,傅晏清也留意过周围的景色,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枯黄的草地,偶尔有一小丛灌木,都算少见,更别说会有倒下后可以把路堵死的树。
叶淮止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她,眼里带着笑意,“这样的风,放在北凉并不算少见,比这风还大的也不是没有,若是连这场大风都没有撑过去,那么就不可能长成大树。”
一次不算大的风就已经能让这棵树倒下,那在它生长的漫漫岁月中,比这更大的风,它怎么可能撑过去?
可是它确确实实倒下了,这只能说明,那棵树并不长在那里。
两个聪明又心意相通的人交谈起来总是十分轻松,傅晏清只说了三分,叶淮止已经想到了剩下的七分。
她笑了笑,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把树挪到这里来的……”
反正肯定是人为的就是了。
车外的风隐隐有变大的趋势,叶淮止只是在车外待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脸快没有知觉了,想必比他在车外待的更久的傅晏清不会比他好到哪去。
叶淮止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握着她的肩膀,半强制性的把她拉回了烧着暖炉的车厢。
傅晏清一时不察,被他拉了回去,甫一沾上车内暖闷的空气,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脸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浮现了一丝丝微弱的刺痛。
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已经被冻僵的脸,继续接着没说完的话道:“既然是有人故意把树放在这挡路的,情况无非两种,第一,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谁,运送的东西又是什么,拦路只是想趁此机会打劫,如果是这种,那棵树可能放在这里不止一两天了;第二,他们知道我们是谁,也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做出这个举动就是想把我们拦在这里,但是……”
叶淮止俯下身,用火钳子扒了扒暖炉里的炭火,复又添了两块炭进去,声音平平地道:“但是从我们发现那棵倒下的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若有埋伏,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手……”
傅晏清看向他,“你刚才听凉樾说完话后,下的第一个命令不是让他带人去检查一下周围的情况,而是让队伍就地生火歇息……叶世子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
叶淮止不是蠢人,也不是那种盲目自大的人,傅晏清能发现的异常,他未必发现不了,可是他做出的反应只是让队伍停下休息,在听完傅晏清的猜测后,他也只是从容地把她拉回车厢,添火取暖……
这些反应和举动,只能说明他早已预料到了,并且他知道前面不会有危险,所以才能做到这么从容。
当然,叶世子面对其他紧急情况是不是也是这么从容,她就不知道了。
叶淮止笑了笑,抬起头来看她,“你这个时候要是蠢一点,我能少不知道多少事。”
傅晏清:“……”这是在嘲讽她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反倒自作聪明了?
叶淮止忍住笑意,道:“此处我幼时随老亲王来过,那时这里匪患频生,老亲王心气高,就带着亲王府的几十侍卫杀上了山,经过一场还算轻松的战斗,拿下了包括匪首在内的一百余人,但老亲王并没有将他们问罪,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从那以后,那群山匪还是盘踞在这附近,但是并不打家劫舍,也不抢过路的商队,只有在运送皇室物资的车队过时,他们才会放下大树,拦住车队去路,然后……”
傅晏清:“……”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亲王府是皇室血脉,按理说他们和皇帝是同一战线的,但是老亲王竟然默许自己招安了的山匪继续打劫皇室的车队,而叶淮止非但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反而还有些助纣为虐的趋势。
叶淮止看着她,眉眼间都是笑意,“所以,我都把亲王府这样一个秘辛告诉傅小姐了,傅小姐要拿什么来作为回报呢?”
傅晏清看着眼前这个打劫打到自家头上,还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