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一直朝着江北的方向乘风破浪,水面很平静,船上也很平静,谁都看不出来这是一艘肩负特殊任务的船。船上,船老大深邃的目光,锁定在平静的江面,沟壑纵横的脸庞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波动。站在他身边的是一名女子,身材高挑,肤色雪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同样也看着前方。
一阵沉默之后,女子的目光落在船舷上的一只白色水鸟上,道:“真是一片和平。”
这声感叹充满了向往,又充满着无奈。
如今这天下大战虽不曾爆发,小战却接连不断,除了这条水路还保持着昔日的繁华,还有那片土地没经受过战火的洗礼?
“河上已经许久不见渔船了。”船老大叹息一声,眉角纹丝不动。
“江北可是这副模样?”
船夫没有说话,但这一次他的眉毛却微微上挑了,稍带沙哑的嗓音道:“这很重要吗?大可自己去看。”
女子没有说话,此刻,她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毛绒绒的小家伙,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前方。
一路上的时间很长,待在舱房里,实在太闷人了,所以一亭时常走出来看一看。以前不喜欢坐船,大约是从未坐过,如今的身体就算是想晕船,也做不到了。
她想试一试自己的劈天一剑,然而这里没有人陪她试剑,她就一剑一剑地劈,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不断地去集中精力,直到浑身的汗水都流尽了。
三日很快,船靠岸了,这边已经是属于江北的领地了但是却没有到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因而只是靠了岸。趁着这个机会,一亭和吞天一人一兽走上了江北的街市。
吆喝声老远就听到了,今日正好是赶集,所以街头的人颇多。一亭也是许久不曾逛街了,开始在街市上溜达。她的目光不断在周围逡巡,看来船老大并不放心她,因为在周围,她感受到了强者的气息,就是同她在一艘船的那些同行人。
她嘴角微微一笑,本来是打算过来看看这里是不是有西江盟的据点,不过走到这里了,倒真的不必有这个想法了。就算是要将朱果交出去,也必须是她亲自去做这件事,别人,她还真的不放心。
因而多走了几圈,听在一个说书先生摆设的市井书摊前。
那落魄书生正讲得兴起,一拍桌板,道:“我们话说到了西境的战场,人人都说这场仗是靠着一个人打赢的。真是笑话,西川一共才多少人,养得起多少兵,拿得出多少钱,能够比得过我的江北的军队。然而人人称赞的却是那西川的毛头小儿,且不说他有多大的成绩,只看他做的那些事。西川的哪位李大帅去了之后,放眼整个西川,可以说是一盘散沙,如今将就看得下去而已。自那之后,你等可曾听说过那李翰的事迹。说什么常胜将军还是什么的?那都是多久的老黄历了。”
下面听书的人群中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道:“您可别瞎说,我可听说了,哪位少年将军可是到了西楚去了,那边可正打着仗,还不知道胜负如何呢?”
说书先生眉头一皱:“你等就瞧着,看他还能打出个什么天地来。”
大家交头接耳,在下面窃窃私语,上面的先生却是一皱眉头,一拍板子,接着讲:“再看回来,说我们江北。大家细想,江北至今已经繁华了多少年了,人才辈出,哪朝哪代不是当代豪杰最多的。可就在这样的地面上,竟然生出了一窝孬种。我说的是谁,你们也都知道了吧。对,就是那家,大周天下,数得上号的,就江北一家了。自从哪位将军去了之后,江北沉寂了十年,如今终于出了一位少年将军。不应该大力推崇吗?这些人竟然像藏宝贝似的,捂得死死的。今天,我们就来说说他家的故事。”
下面的观众本来是叽叽喳喳的,一听到要说这家人的故事,立即就鸦雀无声了。
一亭转头问旁边的人:“这位先生说的是谁呢?”
旁边的看客一头雾水地看着一亭,奇道:“你不是江北人?”
一亭涩涩一笑:“我是跟着商船跑腿的,头一次到江北,人生地不熟的。”
看客报以一个热情的笑容:“难怪不知道。他说的就是我们顶头的哪位,江北当家做主的,六代家传,书香文明,武学文明,双重桂冠的韩家。如今是韩老家主,即将接任的是二房的儿子,也是一位将军,不过没打过什么胜仗。而大房下面的韩小将军却是锋芒毕露。本是一位人杰,没想到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前面挡着的可是他的叔父,你说说这算什么事。江北何时都是能者当之,如今却听了另一位的。人人听着都忍着一口气。”
一亭问:“他说这个,还没有人来管。”
看客笑得更加灿烂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江北是文人最大,若是有看不惯的,不管对方是多大的官,都能拿到文馆去说,大批特批,还不能杀了他们。能怎么办?这可是江北长久以来的规矩,正是因为如此,江北才能人才辈出。如今当政的那几位,谁不是因此被捧上去的。别看这儿地方小,这位先生也曾是名士,只不过不受待见罢了。”
一亭点点头,心中叹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好处自然是为君者能够听到才子们的真知灼见,能从其中选择治国之才,不必受到门户的限制。然而如此有一点不好,政见会被才子们讨论,无法达到效果,但是江北的人才是从来不缺的,这也是江北能够直起腰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