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要看他来历,见沈放剑法也不如先前那般凌厉,心中渐定,有心引他露出本门功夫,又取收势,两人又斗了二三十招。邓飞心下越是惊奇,见沈放十招中倒有八招不是剑法,或刀或棍、或鞭或斧、或钩或锤,全然不顾是否用的合适,但若说他使的不好,却又着实管用,而且越看越是合乎剑理,不管刀棍鞭锤,都似剑术模样。再看他招式,更是怪异,有的精妙绝伦,有的却是不堪入目,有几招依稀看的出路数,却又似是而非。邓飞心道,这小子功夫怎如此之怪?先前那一招“闻鸡起舞”分明是铁剑门的功夫,但他脚下步法,手型位置尽皆不对,可偏偏又比原来的招数更快更准。但前面他还有一招“投鞭断流”,却使得别扭异常,手臂拖在后面,我长剑一撩,不就把他手也削断了?不对,这小子古怪的很,其中必然有诈。
又斗片刻,见沈放招数更是古怪,一招一式全无脉络可循,有些招式使出来,上上下下全是破绽,而如此这般的破绽更是越打越多。邓飞越打越是着恼,心道,莫非这小子是在戏耍于我?常人比斗,岂会故意露出如此多破绽?这小子定是有意而为,我和他交手至今,不管我出何等招式,都被他一眼看破,或攻或守,悉逢肯綮。我这“追柳剑法”乃是一脉单承,我师傅已死了二十多年,天下再无一人懂得,何以他能一眼看破?剑法强处,他必退让,剑法弱处,他一个不漏,都要针对,难道他剑法之强,已远远在我之上?
邓飞心神越打越乱,他哪知沈放这些日子沉浸在剑法之中,头脑确是有些不清不楚。沈放此际浑然不觉自己是在和别人性命相博,一心只想试验剑招。将近两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索剑术,却无一人能和他对练演示,此时遇到邓飞这么一个剑术高手,当真是天赐至宝,越斗越是兴奋,越斗领悟越多。
他此际早已忘了敌人,忘了所在,一心只想检验自己所得所想。邓飞倒没看错,他此时的剑法早已不是哪门哪派的武功,他连“器形”的束缚也想摆脱,又岂会再理会什么剑法剑招剑理流派,出手随心所欲,百无禁忌。但他这自行发挥的剑法还远未成型,不少招数确是破绽百出。但邓飞先入为主,只道他剑法精绝,那些都是诱敌之术,遇到古怪招数,反不敢还击。至于邓飞剑法的长短,他如今已摸到了“意境”的门槛,虽使不出那惊天一剑,但看剑法的眼光却是提升了太多,邓飞剑法虽奇,毕竟还不是无暇绝学,自然难不倒他。
转瞬两人你来我往已打到百招开外,邓飞已经看出,沈放剑法诡异,却是劲力不强,想是内力不足。邓飞有心以内力压制,但看沈放嘴角含笑,一脸诡异,愈发琢磨不透。突然心中一亮,原来这小子是在拿我试招!既存此念,留心看了几招,愈加笃信自己所想。不由心下着恼,但随即想到,何以这小子竟敢如此托大,莫不是他师长就在屋内?一念及此,背心只觉一凉。这小子剑法尚且如此诡异,他师长那还得了。今日也是倒了霉,怎么阴差阳错就跑到这里来了。想到屋内有人,越打越是心寒,终于再忍耐不住,一剑逼退沈放,闪身上了院墙。回头一瞥,见那扇房门似是一动,心中大骇,哪里还敢回头,飞身去了。
沈放见邓飞越墙而去,也不追赶,默立原地,慢慢回想,只觉各种所得,大有进益。
俞英和宋长脚两人早已退到墙角,沈放与邓飞两人交手,奇招迭出,时而精妙,时而诡异,两人只觉脑子浑然跟不上。突然邓飞飞身逃走,连句话也不留,剩下沈放站在原地,似是在喃喃自语,两人不知就里,只道邓飞是败走,但为何沈放也不动弹,只顾自言自语?只觉高人行为举止当真是匪夷所思,不能以常理相论。
约莫半盏茶时分,沈放这才回过神来,见俞英和宋长脚二人乃是站在墙角,动也不动,抱拳道:“两位兄台,失礼失礼。”
俞英和宋长脚对视一眼,双双上前一步,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沈放道:“两位兄台客气了,两位身上有伤,还请随我进屋,包扎一下才好。”
俞英和宋长脚暗地里都是长舒口气,两人见沈放各种古怪,武功也是奇诡莫测高深,先前说话更是冷冰冰的,不免心中忐忑,此际气,丝毫没有倨傲之色,终于松了口气,见他关心两人伤势,更是好感大增。
当下三人回到房中,沈放点了烛火,他自己身上时常带伤,随身的伤药麻布都是不缺。俞英身上伤口不少,不过都是皮肉之伤,敷了伤药,裹上麻布就好。宋长脚的左腿却是受伤不轻,伤在髀骨,好在骨头未断,沈放取银针给他放出淤血,又敷了些祛瘀之药,一样包扎起来。俞英和宋长脚见他手法纯熟,更是钦佩。
收拾已毕,沈放问起两人,原来祸端真的是从扬州府码头而起,当日长江三十六水寨接管了扬州府码头,又想拿玄天宗立威,动手毁了扬州香堂,更是一路将玄天宗余党追到金国山东境内。初始玄天宗似毫无反应,甚至附近泗州、楚州的香堂都不敢出来相助,长江三十六水寨只道玄天宗外强中干,愈发洋洋自得。谁知半个月后,形势突变,玄天宗突然调集大批高手,直接打上了长江三十六水寨的总舵,打的水寨落花流水,连水寨第一高手叶晚舟都被杀死,总寨主入江龙盛千帆刚刚自济南拜寿回来,板凳还没坐热,险险逃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