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吴拱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窗外,蟋蟀声此起彼伏,此时才过四更,他就已经没有了睡意。
千里迢迢,父亲把他派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学一点东西?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去军中磨练。那些真枪实刀的军旅生涯,岂不是更能学到本领?
报纸上那些什么“国家”、“民族”,什么“华夷之辨”,什么“春秋大义”,还有那些“星辰与大海”,总是让他心烦意乱,尽管父亲说这些都是骗人的玩意。
如果真是骗人的玩意,父亲怎么会常常翻阅那些报纸至深夜,临窗叹息?而自己又怎会觉得,自己与民族的未来息息相关?
“吴拱。”
临铺的虞允文轻轻碰了碰他,指了指屋外。二人心知肚明,轻轻穿上衣服,来到外边。
偌大的校场上空当当的,除了一些早起的学员正在跑步,除了昆虫的叫声,校场上寂静一片。
“吴拱兄弟,你我都是川人,以后定当互促互进,学成从军,建功立业。”
二人在校场上漫步,感受着黑夜的凉爽。虞允文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
“虞允文,我就怕学成以后,不得不回川,所以这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吴拱,你多虑了。忠义军天下雄军,讲武堂是军官之学堂。只要学业有成,至于去哪里,已经是无足轻重了。”
吴拱轻声笑了起来,心情也变的释然。
“说实话,等咱们从讲武堂出来,我倒想追随忠义军,一起去打通西域,马踏塞外,看看汉家故地。若能如此,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吴拱,你说的不错。我也希望有一天,真如报纸上所说,指挥千军万马,雪山大海,沙漠戈壁,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都能插上中华的旗帜。”
吴拱轻声笑了起来,显然是为同乡的豪情壮志所感染。
“吴拱,听说忠义军训练苛刻,光是每日跑步,都在十几里以上。咱们左右无事,也来比试一下,看哪一个先倒下。”
“好主意,咱们现在就开始。”
二人一起跑了起来,过了一会,二人变成了数十人,上百人,最后形成了数百人的长队。
起床哨吹响的时候,刀疤脸蒋虎有些惊诧。和军中的士卒起床按时不同,这些精力充沛的学员们,已经占据了校场的一个个角落。
蒋虎轻轻摇了摇头。这或许就是这些后备军官和普通士卒的不同。
教场上,各色旗帜在晨光中飞扬。学员们在校场上排列整齐,抬头挺胸,注视着高台上的王松和一众教官。
“讲武堂”的教官,都是从军中选拔出来的将帅之才,如刘锜、张宪、林天佑等人,以及一些退隐的军官,入讲武堂讲解兵书、战术等。
看到人群中笑容满面的年轻人,虞允文心里一阵激动,这人恐怕就是王松了。
“各位学员,你们好! 我是王松。我代表宣抚司治下所有官员、忠义军全体将士,欢迎大家的到来。”
“校长好!”
“相公万岁!”
王松话刚说完,教场上就想起了雷鸣般的叫喊声,有来自新人,也有军中旧部。
虞允文站在当中,下意识地挥动手臂,嘴里却是说不出话来。
“各位学员
,自宣和末年金人南下以来,山河破碎,百姓涂炭,朝廷屡战屡败。究其根源,我中华已经失去了尚武之气。士大夫只知吟诗对酒,空谈论道;武人失去尊严,浑浑噩噩;士卒慵懒懈怠,不修戈矛;君恬臣嬉,百姓热衷于谋利值货。以积弱不堪之惰卒,对金人铁骑之精锐,焉有不败之理!”
“中华礼仪之邦,泱泱大国,却如此积弱不堪,屡被北虏欺凌。割地赔款、卑躬屈膝,归根结底,还不是朝廷昏聩,群臣无能! 若是我中华还有尚武之风,又岂容这些蛮夷异族如此猖獗!”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校场上又响起了学员们震耳欲聋的怒吼声。显然,这基本上都是军中的将士所发。
王松面色凝重,大声道:
“番子如此嚣张,还不是欺我中华无人! 归根结底,想要打败金人,就要有一支过硬的军队,一支强军,一支铁一样的忠义军!”
“忠义军,忠义军!”
那些军中的学员们的气氛高涨,每个人的胸膛好像熊熊烈火燃烧一般,心跳加速,眼睛和脸都是胀得通红。
“学员们,一支铁一样的忠义军,需要的是无坚不摧、熟悉各种作战技能的基层军官。这样的军官,才能带领士兵们打胜仗。我希望你们努力学习,知耻后勇,以天下之忧而忧,做个“好”的军官,名垂千古,不负中华!”
说到“好”字的时候,王松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一直没有放下。
学员们纷纷鼓起掌来,人人都是面色通红,这也是忠义军发明的新的庆祝方式。
演讲短暂有力,王松退到一旁,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让他莫名地有些激动。
也许,忠义军的将来,就在这些年轻人身上。
教官的军纪演说结束,学员们由外向里,迈着整齐的步子一个个离开,教场上只剩下了王松等寥寥数人。
“相公,这一期的学员不错,有很多都是陕西、四川、荆湖各地远道而来,比如宗老相公的外甥黄中辅,福建的黄公度,四川的虞允文,江西的胡铨,还有吴玠的长子吴拱等人,都是其中的翘楚。”
“吴玠现在是大宋朝廷的一方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