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穆飞向杏娘递过一眼,彼时他提到塞上孤狼时她那难过与怨愤的神情此刻在她脸上已荡然无存,仿佛她已经洞悉了那一刻他的用意并非恶意。他对这个女人总是能保持冷静而理智的头脑而感到佩服,此刻,他更是对她同仇敌忾的勇气和决心表示赞赏,但是他还是拒绝了她以命相搏的建议,因为此刻她的脸上欠缺冷静。
他一步一步走向暗月,脚下沉稳有力,脸上气定神闲。舍生赴死,还能这么慷慨从容,这让身边的斗魁四星又是佩服又是害怕。他们几个人大咽了一口口水,以压一压各自那颗栗栗发颤的心。
直到此刻,他们四人才似乎明白了暗月婆婆为何一直迟迟不动手的原因。
原来她不是打算强取硬夺,是打算让对方心甘情愿地送上门来啊。这倒确实可以省他们不少力气!四人于心下又是叹服又是恍然,是了,这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暗月七星之中,斗魁四星虽然与斗杓三星都同隶属暗月手下,都对其惟命是从,但在某些重大事项的决策上,他们四人的地位和斗杓三星比起来有分别的。就像这次,行动前,暗月与斗杓三星商量了很久,但与他们,只是例行公事一样地通知了一声而已。
刻下,看着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向着暗月缓缓走近,他们四个人的脸上都不觉紧张了起来,全没有平时逢场作戏时那般悠然从容,眼睛里三分危惧七分警惕。
在两人相距不逾三尺之处,四个人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犹似四张弦如满月的弓,一触即发。全天权手里的七星镖更是锋芒毕露。
可没等他嘴边的“站住”出口,就见暗月飘身一转,从龙丘玉衡手中接过了昆吾割玉刀。昆玉割玉刀的锋芒让祁穆飞停住了脚步。
这把刀从她龙丘玉衡坐到祁穆飞身边起,就被她牢牢据在手里,就算那时她发生那样的意外,她也未曾脱手。而这额外增加的分量,也为她的意外增加了几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但无论是现在还是刚才,生命与使命之间,她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后者。
目下,看着那雪白的刀身平稳地落在祁穆飞的脖子上,龙丘玉衡也终于如释重负地落下了她那双沉重的眼睑。
“对不住了,祁爷!”凝视着那颗风姿秀逸的脑袋,暗月于手心暗暗加了几分力道。
“婆婆别这么说,反正我这颗头迟早不保,落在你手里,我还能死个干净利落。”祁穆飞坦然道。
“你倒是活的明白。那我今天也让你死个明白。”暗月沉吟片晌,开口道,“苍蝇见血死,杜鹃啼血活。以水洗血不解仇,以血洗血方为久。”
其话音未了,只听“咔喇——”的一声巨响,吴希夷那倔强的身影已颓然栽倒在地,身旁的杏娘也被他牵绊在地。
可他还是那样倔强那样任性,蜷曲着他那僵硬而笨重的身体,奋挺着他那麻木而扭曲的脸,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呻吟似的哀号,双目圆瞠,面目狰狞,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头顶流出,与眼角的泪珠相汇合,一点一滴地染红了他的脸庞,也染红了杏娘的眼眶。
他在用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拒绝服用那半瓶子用祁穆飞生命换来的解药。或许到得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祁穆飞一直对师潇羽隐瞒那仙桃草的秘密。
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坚持,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痛苦,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愤怒,杏娘既为之感动,也为之心伤,因为他用这样的眼神瞪着暗月七星,也用这样的眼神瞪着她,就好像她是他们的帮凶在加害一个他所关心的人。眼神之固执之恨深,根本看不到她眼睛里的柔情与隐衷。
“九叔,你怎么了,快点把药吃了,也好让我安心上路。”祁穆飞不无忧急地催促道。
“唔……唔唔……”可惜,吴希夷的喉咙里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发出一串含糊不清意义不明的声音来,最后不知是力气用尽了还是心情过于悲恸,语声渐成呜咽,几不可闻。
“九叔,对不住了,你那几件指望我的事儿,我没法答应你了。但您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都会过去的。”刀刃扼喉,祁穆飞无法回头再看一眼他亲爱的九爷,但他还是努力转过目光来,可惜眼角的余光里还是没有吴希夷的身影。
吴希夷伏在地上,没再言语,他那干渴的喉咙里仿佛被一团浓痰给彻底堵塞住了。他练了一生的武功无法冲开它,他喝了一辈子的醇酒也无法冲开它,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干忍着。
“一把年纪了,还要一个晚辈来教你怎么活着,真是丢人现眼。”暗月一脸厌恶地瞟了一眼这个在地上苟延残喘的男人,尽管杏娘努力地扶正他的身子,但他那颗脑袋却像是井里断线的吊桶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天天对着这样的人,您活着也是辛苦啊。”暗月不无同情地望着祁穆飞,手中的刀刃蓦地闪过一道青光。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一声高喊,跃进来两个苗条的身影。
“大胆妖女!快放下刀来!你要敢动祁爷一下,我便让你今天有来无回。”来人说话,直爽而明快,乃是南星。身旁面色焦急的乃是竹茹,二人各执兵器,一人挺刃于前,一人运筅在后。
“又来两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暗月一声蔑笑,完全不把二人放在眼里,只是转头朝斗魁四星递了一眼。那斗魁四星立即会意,各执器械,跳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