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表是宇文融亲自书写,然后交给李寅的。宇文融还让他抄一份后,再以御史参奏的名义上书玄宗。这样做,就是走正常程序弹劾信安王李祎。
宇文融又不是做了一天官了,难道还不知道最有效、也最难辨真伪的诬告,就是真事一半,假事一半吗?
奏表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宇文融也知道根本伤不着信安王半根毫毛。所以,这挪用军费营私一事,怕就是这份奏表的精髓所在。
李泌这么一说,李寅也顿时想到了。宇文融并不笨,他敢弹劾一位亲王,肯定是心里有了几分把握。
此时,李泌心里想到的是“精盐”一事。李泌可以确定,把盐老鼠韩狗儿吊死在树上,还有那个六郎出车祸,都与贺知章有关。
他儿子贺生,上次去书院的时候,话里话外已经露出了这个意思。
李泌心里清楚,贺生那样说,实际上是提醒自己,此事到此了结,不要再生出事端。
李泌猜着此事后面牵扯到的人,肯定是不好惹,也就不再关注此事。至于家里的人喜欢**盐,那就用土法子熬制一些好了。
本来此事李泌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可宇文融这本奏表,又让此事浮了起来。
浮了起来又能怎样?就算是此事和信安王有关,宇文融还能扳倒他吗?
上次盐老鼠韩狗儿和六郎只是露出了头,就死的不明不白的。宇文融拿此事做文章,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李泌问道:“宇文融和你说过这被挪用的军费都干什么了吗?”
“没有,他只让我照抄了,明日就递进宫中去。”
“阿耶,谢恩的奏表是不是明日也要送进宫中去啊?”
李承修说道:“裴耀卿是这样说的,明日便亲自送进宫中。”
李泌心说这两道奏表,一道给宇文融扬名,一道弹劾信安王。若是玄宗同时见了,说不定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宇文融这人不错,信安王只是面上厚道罢了。
不该是这个结果的,事情跑偏了。
李泌一边想着,一边把小小的身躯靠在箱板上,陷入了沉思。
李承休和李寅看到他这样子,也都陷入了沉默。
车厢里充斥着隆隆的声音,那是车轮碾过黄土路面的声音……
宇文融捐给书院的那处庄园,就在风景极好的终南山下。看到这处庄园后,老先生和王维都很激动。
有山有水,安静隐秘,绝对是上好的隐居之地。
“在书院连续学习五年以上,且已满十二岁的,以后就来此读书……”
听到李泌这样说,两人顿时又泄气了。要想来此,还要三四年以后吧?
李泌又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只要书院放假,先生们可以来此疗养……”
两人一听,眼睛又放光了。
在这处偌大的庄园里转了一圈后,众人都是连连感叹。知道这终南山下有很多达官贵人的外宅,可修造的如此气派,倒是真的没想到。
“这庄园还附带着上百亩良田,此次也一并捐给了书院……”李寅拿着地契文书说道。
李泌瞅着庄园外面那一大片已经播种了的土地,心里感慨万千。有了这一片土地,以后那些学子们就可以在这里半耕半读,实践与理论结合,还可以自给自足。
“自今日开始,书院里的学子轮流来此做农活,亲身体验稼穑艰难。这样,以后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会记得农桑之苦,所食来之不易,以后行事必然会有良心。”
说到这里,李泌想起了李绅。这人应该还没出生吧?
于是,一首名诗从李泌嘴里吟出。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众人俱惊,特别是唐诗大家王维,此时看李泌如同看天人。
“好诗、好诗、好诗啊!足以流传千古耳。”
王维有些激动了。他想着自己一次次教李泌作诗,今日他终于有了一首像样的诗了。
看到王维的激动样子,李泌真的想和他开个上千年的玩笑。可那句诗到了嘴边了,李泌又生生的把它咽了下去。
“摩诘先生,论作诗,书院里你是第一。”
这样一说,王维就更高兴了。
众人在庄园里闲逛了许久,最后在李承休的一再催促下,大家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
离开前,李承休把看护庄园的那人叫来,给他留了一些钱,嘱咐他好生看守这里。
知道这里已经换了主人,那庄头对着李承休等人都是一副笑脸。看到那些钱,他笑的更是贱了。
李泌很讨厌这种人,看到他对钱财又看的格外重,就在心里想着,这人以后绝不能留在这里。
这种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收买了。虽说这里以后是学宫,可保不齐还有别的用处。再说,他是宇文融留下的人,学宫绝不能用。
不过,现在就赶走他,肯定也不合适。
“李嗣业,看到那人了没有?”李泌掀开门帘说道。
李嗣业正坐在赶车的老周身边,闻声便看向那个躬身站在庄园门口的看门人。
“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他,见到大先生给他钱,他恨不得舔大先生的鞋。”
李泌又说道:“既然这样,我们想个法子让他自己离开怎么样?”
李嗣业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把赶车的鞭子交回到老周手里,转身钻进了车厢。
车厢里,李承休和李寅都靠着箱板打盹。两人便低声嘀咕着,不一会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