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山前,半悬空。
化作素袍童子的云阳老仙也随之抬头,神情复杂的望向那片高天。
沧桑的眼眸似是洞穿了天门的遮挡,望向了昔年的沧阳仙域,望向了已经坍圮破败了万古岁月的山门。
长久的沉默。
天地间一派寂静,唯有素袍童子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音。
老仙似是有些难以自持,仿佛在内心之中纠结着甚么,在天人交战。
无数次,诸修看得真切,老仙似是准备抬手,甚至连手指都已经弯曲起来,要凝结成法印。
最后的最后,老仙的手臂已经抬至胸前,可远天忽地传来了龙吟、剑鸣与雷声,将云阳老仙惊醒。
他颓然的垂下了手臂。
悠悠苍天,只剩下无力的叹息声音。
分明是童子的外相,可是这一刻,柳元正却从他的身上瞧见了苍老。
仿佛有甚么难以启齿的回忆,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过往。
那难以奢求的希冀本来离着老仙那么那么的接近,可最后却被他亲手舍弃。
一段属于古玄门的故事,被他亲手葬下,消失在岁月之中,注定再难现世了。
眼角有着泪光泛起。
对于老仙而言,这似乎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他终于还是收回了凝望天门的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回到那团灼灼燃烧的纯阳天火之中。
祭炼了古仙的道与法,祭炼了万古岁月的业果。
五位古仙化道而去,连云烟古仙都化身成童子,跌落至地仙境界。
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换取的,则是那面白玉六方镜的脱胎换骨。
璀璨的灵光绽放开来。
如柳元正一般的修士,都急忙避开了目光,不敢再直视那灵光。
太过刺目。
柳元正从未曾见过这样的宝器,在那夺目的宝光面前,少年甚至失去了判断品阶的能力,或者更为准确的说,以纯阳为焰,以仙道业果为薪柴祭炼而成的宝器,已经超脱了某些尘世的藩篱,不再被寻常的品阶所限制。
无法琢磨。
大道无形,大道无相。
可倘若非要强言其形其相,倘若纯阳大道真的能够显化,或许,便应该是那火中玉镜的模样。
不仅仅是柳元正这般想,在那璀璨的宝光绽放开来的瞬间,此间诸修,几乎都有着类似的感慨生发于心中。
下一瞬,无量明光收敛。
焰光消散。
玉镜高悬天穹。
紧接着,云阳老仙的目光再度落向人间,落向贲马群山。
“玄门诸圣在上,老朽云阳,发大宏愿——使我不入仙乡,永驻尘间,继往圣绝学,传纯阳法脉!重立吾沧阳仙宗!宗祖英魂有证,再续香火!
吾宗立山门于捣苍之山!以六方纯阳镜为镇教道器!此地古来有名,唤贲马群山,此称不合吾玄门道宗之运数,自此往后,唤——六方群山!”
老仙说话之间,原本立在捣苍山巅的柳元正等诸修,皆心神一震,连连蹈空步虚而起,遁空而行,踏出了捣苍山所在,悬空立身于不远处。
早先时还则罢了,如今这捣苍山已经成了沧阳仙宗的山门,若无山门主人邀请,纵是友宗,岂有轻易踏足的道理。
正此时,老仙话音落下,随即便将那敛尽明光的六方纯阳镜往捣苍山巅一抛。
三千里气运庆云陡然以捣苍山为天元,凝聚起来,层云翻滚之间,似有数之不尽的纯阳天火沸腾于其间。
未及庆云暴动,便见宝光落下。
六方纯阳镜悬于庆云中央,将一宗气运镇压!
闪瞬之间,素袍童子的身影已经显化在捣苍山巅。
山风呼啸之间,童子盘膝而坐。
再开口时,沧桑的声音化作煌煌神音,响彻在中土,响彻在北疆。
“老朽云阳,添为玄门沧阳仙宗之掌教!吾宗传纯阳法脉,有仙经六部,《素云炼心白玉纯阳仙经》、《太初紫霄纯阳炼炁仙经》、《玉神祭道妙法纯阳仙经》、《赤焰火篆灵符纯阳仙书》、《明光演法纯阳万妙仙经》、《辰砂灵海纯阳无量仙经》!
修持此六经者,皆通衢仙途,直指长生妙道!可入仙乡,以证逍遥!此外,又有纯阳经文者,天罡之数,道功者,地煞之数,悉皆殊途同归,溯源于纯阳六经!又有丹、器、符、命、相之辅道法门,不可计数,几若星海之辰,浩浩渺渺!
夫纯阳者,玄门正统,高上大道!吾沧阳之宗,始于莽古,兴于古玄门时,如今重续法脉香火,立山门于两界山之东,六方群山之捣苍,时若有心向纯阳仙道,聪慧灵醒者,当可听闻吾言,入得吾宗门墙,餐霞饮露,超凡脱俗!”
如此煌煌之音,响彻玄门之地。
一番说罢,遂见庆云中央,那六方白玉镜绽放出璀璨明光,随即化作无数的纯阳篆纹,将整个捣苍山笼罩于其中,而后,篆纹勾连,朝着整个六方群山蔓延而去。
山巅,素袍童子回首看向悬空而立的诸修。
“诸位,吾宗重立,百废待兴,有许多事要忙,难全礼数,恕老夫不能招待,来日有暇,定当面言过。”
闻言,诸修连道客气,又皆齐齐拱手,言说恭喜,随即先后告辞而去。
……
盛事落幕。
雷光兜转之间,五雷仙宗诸修便也相继回到了两界山。
山巅。
少年望向捣苍山的方向,仍旧有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古沧阳之宗,便这样重立了?
心绪复杂,柳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