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盼很明白,这世上的恶人,像张寡妇,还有二太太这样的人,其实都是少数。
多数人还是像孙氏这样的,并不会想着坑害旁人,大家都只是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而已。
关盼一开始听了钟锦对钟家的描述,觉得自己这位婆母是软弱无能。
但后来才明白,她其实就是再寻常不过的妇人,不会想着要用这样或那样的手段,叫谁谁谁如何。
只是她运气不太好,遇到了钟二爷和二太太这对夫妻,这不是她的错。
或许有人听了,会说孙氏无能,她被坑害,是她活该。
关盼心想,可是,这世间的良善之人,他们有什么错呢,他们才是被害的人啊。
你可以说他们懦弱无能,但绝不能指责他们活该。
被坑害的良善之人,绝不是活该,那些作恶的人,才应该被狠狠地处罚。
关盼大概也存了几分天真,她有时候会想不通这些问题。
她只是很庆幸,她不是个好欺负的,软弱无能的人,她的丈夫钟锦也不是。
孙氏则是被“白县令”三个字吸引,她忽然说道,“早知今日,就该将你妹妹许给白县令,我看他们还敢欺负你吗。”
关盼心说钟溪听了这话,怕是要扑在床上哭一会儿。
钟锦道,“您可别说话,溪儿就是嫁不出去,那也不要紧,我这个哥哥肯定不可能把她当筹码嫁出去的,您这话可别再说第二遍了。”
孙氏自觉失言,杨妈妈道,“九爷别生气,老太太就是逞口舌之快罢了,溪姑娘老太太还能不心疼吗。”
孙氏忙道,“是啊,说起来,她还得耽搁三年呢,三年后就十八了,我的祖宗啊,到时候也是个老姑娘了。”
这些日子孙氏倒是没有想起这事儿,今日忽然说起来,她心里便很是担忧,女儿接连守孝,婚事只能再三推迟,耽误了花期,只怕要耽误她一辈子。
说到这里,孙氏不免又埋怨起死了的夫君来,走得那么着急干什么呢。
瞧着家里头,乌烟瘴气的,没个安静的时候,真是叫人心烦。
钟锦听她说起这事,道,“没事,还能亏了她不成,到时候多陪点嫁妆,也别总在梅州城这一亩三分地找了,去江宁府找也行,正好这几年叫溪儿多读点书,好好长进点儿,不怕吃亏。”
也只能如此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孙氏这两日身子不太好,坐了一会便有些累,钟锦送她出去,说道,“您别整日闷在佛堂里,多出来走走,对身体好,烟熏火燎的,还伤眼睛。”
孙氏心灰意冷,道,“我知道,反正你这爹也不像是亲的,我还念什么佛,我身子好着呢,回头给你几个舅舅捎信问一句。”
“就是你二舅舅还远在北方当官,这信一来一回,只怕太久,我再念佛,也是求他早日加官进爵,能够给你当靠山。”
钟锦道,“行,那您给外祖家说一声,万一我那二哥要是又找梅州城的书生诽谤我,您让外祖父叫人给我说一声,我防备着。”
孙氏应下,出了门边走边说,自家读书,一家人虽然有些矛盾,但绝不是什么大问题,哪里像钟家这对兄弟,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多亏考不中进士,不然本朝又多了两个祸害百姓的狗官。
送走孙氏,关盼和钟锦坐在屋里喝茶。
关盼道,“你呀,就别戳娘的心窝子了,她本来就不高兴,你那样说,她只怕要伤心两日。”
钟锦也知道自己不该那样说话,他道,“是我的错,我有些忍不住,这些话早就想同她掰开了说。”
他也很想说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关盼把手放在他手上,道,“你心中不快,还是先同我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钟锦闻言,一颗心顿时酸软,他起身走到关盼面前,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久久不言。
关盼是了解他的。
他就是觉得委屈,非常委屈。
从少年时候,明白两位兄长心怀恶意开始,他一直希望母亲能够保护自己,能够远离他们。
可是孙氏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钟锦和他两位兄长有些兄弟间的小矛盾而已,那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
又没有动手打架,钟锦瞧着挺好的啊,一点儿皮肉伤都没有。
她不是不疼爱钟锦,身为母亲,怎么会不疼自己的儿子。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疏忽,让钟锦受了许多委屈。
就像上次钟二爷故意在梅州城其他人面前代替钟锦道歉,说自己的弟弟做错了事情,这不是他第一回这样做。
他可以风轻云淡的,用几句言语打压自己年少的弟弟,还可以顺便成全自己身为哥哥的好名声。
钟二爷用这样的手段,不知道挣回去多少好处。
好在钟锦并不是卑弱的人,不然他早就被钟二爷折腾,成了个永远抬不起头的人。
钟锦有时候想,自己读书没有成绩,很大可能就拜钟二爷所赐。
当年这人可是隔三差五就去找先生们,说钟锦读书不行,叫他们多多关照。
先生们自然是关照钟锦的,于是每日总要提问他,结果钟锦因此不知道挨了多少手板,抄了多少书。
后来他看到书便觉得痛苦,看到先生便觉得手疼,这这个罪过,必须归咎到钟二爷身上。
成婚的时候,钟锦拒绝孙媛,也是害怕孙媛像自己的母亲,他害怕孙媛软弱。
他那个时候的痛苦,他的母亲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