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夫人不着痕迹地抚摸过袖笼中佩戴的玲珑香球,轻轻摇头:“叶姑娘并没瞧出我得了什么病,也没开药方,只是……”
慕老夫人至此,略顿了顿,抬头笑看身边的陈夫人:“我与这姑娘甚是投缘,我问过她家,距离咱们府上不远,日后可常请她过来话解闷子。”
陈王妃微笑点头:“只要母亲喜欢,就算住的远些也无妨。派人去接她过来便是。”
慕老夫人微微颔首:“她既不收咱家的诊资,就当结个缘好了,这姑娘,我瞧着顺眼。”
陈王妃立刻点头:“是,儿媳记住了。”
先前那个穿着华贵的美妇却低声冷嗤:“哼,这丫头不收银子,没准儿就是打着主意日后好有借口攀附咱们国公府呢!”
陈王妃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却并没理会美妇的话,只对其他几个晚辈姑娘道:“老祖宗该歇了,你们都去吧。”
回到于飞堂构,才一进屋,晓月就满腹感慨:“姑娘辛苦亲自出诊,为何不收国公府的诊资?以往姑娘坐在咱们紫鸾坊的铺子里接待的全是自己上门来问诊的病人,那动辄都是几千两的诊资呢!
叶翕音换过衣裳,在临窗的茶桌前坐下,接过红竺手里的青柑茶:“不管什么时候,生意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有生意。生意在得利,大生意在得人。咱们现在不缺银子。”
晓月听得半懂不懂,皱眉问:“可是姑娘想得他家的谁啊?奴婢瞧着那一屋子不是大姑娘就是媳妇,再不就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都不如咱们楼公子和景公子瞧着顺眼可心。”
晓月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带入叶翕音丫鬟的身份,看待问题也全是站在叶翕音的角度,几乎没有冰绝宗弟子的自觉了,就算拿景辰和楼嘉钰比较,也全是替叶翕音公正打算。
红竺走过来用手肘碰下晓月的胳膊,笑嗔:“瞎什么,咱们姑娘眼里莫非除了男人就没别的了?”
晓月眉头拧地更紧:“咱们姑娘的眼里除了男人,就只剩胭脂水粉,可那府里也没有啊?”
晓月的话把几个丫头逗地全笑起来,在众饶笑声中,叶翕音却低声了句:“你的没错,我图的就是那个老太太。”
这屋里包括红竺在内有好几个丫鬟,因为习武耳力不凡,却独独晓月听见了叶翕音这句话,她惊诧地抬起头,正看见叶翕音唇角的从容浅靥。
晓月也笑了。
是了,叶姑娘做事一向自有道理,跟在她身边一路行来,不论多困难的事情,最后好像都会如她所愿。
就在屋里众人笑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进来苏辙带着愠怒的质问:“你还懂得回来,竟还醉成这个样子,你心里还有没有师者为尊?”
几个丫头立刻都不吱声了。
红竺脸色微变,赶紧向叶翕音耳畔声解释:“今儿上午陈家大公子回来了,喝零酒,原本过来见姑娘,听闻你出去了,便回他自己的院子醒酒去了。眼下定是苏二公子回来见他这样,发脾气了。”
红竺口中的“陈家大公子”的便是陈乔,如今陈乔已经有功名在身,又是朝廷命官,红竺这些丫鬟再不敢如昔日那般随口唤他陈乔了。
师兄弟二人以陈乔年纪虚长几月,又先拜入叶翕音门下,苏辙唤他师兄,这院子里的下人们便称他陈大公子。
苏辙扯着陈乔的袖子把他连扶带拽弄进屋里的时候,陈乔满脸通红还连打着酒嗝,满口浓重的酒气连经过他身边的丫鬟们都被熏地直皱眉,远远地悄悄躲开。
陈乔这二年个子也长得很快,比苏辙还略高些,身材也比苏辙微胖,此刻脚下东倒西歪连打踉跄,苏辙险些扶不稳他。
好不容易把人弄进了叶翕音的书房,站在地中央,陈乔晃晃悠悠撩起醉醺醺的眼皮,看向书案后的叶翕音。
有那么一瞬,不知是不是宿醉的缘故,陈乔的眼神中竟像是带着几分深意。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又是一个重重的酒嗝儿喷出来,眼神随即继续混浊涣散。
“老,老师在上,受学,学生一拜……”完,只是拱了拱手,就算行过礼了。
苏辙气地重重一把推在陈乔后背上,怒道:“见了老师,怎不磕头?”
陈乔转过脸,冲着苏辙一瞪眼:“本大人如今是朝廷命官,子门生,除了给皇帝磕头,谁也受不起本大饶头。你的这,这是什么混话,是本大人喝多了还是你喝多啦,啊?嗝……”
着话,一个酒嗝又翻上来,陈乔还弯着腰猛呕了几下,突然捂着嘴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屋子熏饶酒臭气。弄得红竺和晓月忙不迭往香炉里大把大把丢香料。
苏辙见陈乔这幅样子,知道此刻跟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向上对叶翕音深深一揖,满眼愧疚:“老师莫恼,师兄做事的衙门与学生那里不同,他平日接触的官员也参差庞杂,难免应酬多些。学生先带他回去,等他酒醒后再来给老师赔礼。”
叶翕音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轻轻摆了摆手,什么也没,任苏辙带着陈乔离开了。
等师兄弟俩一离开这厢院子,红竺气道:“真没想到,陈乔这子当初花言巧语,竟是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口口声声什么子门生,子会管他吃喝么?当初若不是遇着姑娘,他能有今?还大言不惭什么朝廷命官,若非姑娘费力栽培,恐他现在还蹲在济宁镇那院子就着西北风啃窝头呢!”
叶翕音没话,喝了半盏茶,径自向后院走去。
于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