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夫人腿脚无知觉,正是明国公府张贴悬赏告示,求助天下神医的主要原因。
关于这个怪病,叶翕音也颇感奇怪。
她虽非神医,可望,闻,问,切的功夫却并不疏于一般大夫。经过雷允和霓虹亲自指点,再加上她遍览古今各类医书又博学强记,甚至比一般行医多年的老大夫还要医术精博。
可是仔细切过慕老夫人的脉象等,又观察她的精神状态,叶翕音竟完全看不住这老太太哪里有病。
慕老夫人衣食无忧又保养极好,虽年过古稀,可是脉象平稳有力,甚至比身体稍弱的年轻姑娘还蓬勃,根本不似病体。
可是叶翕音自进来后就察觉到了异样。
眼下时节已是春深夏初,京城虽处北方,日间也明显热起来,慕老夫人腿上却仍搭着厚厚的羊毛毯,而且两条腿一动不动,与老太太开朗的性情相比,腿脚实在安静的很不自然。
叶翕音沉默片刻,向慕老夫人问道:“民女可否看看老太君晚间发痒的具体部位?”
慕老夫人没想到叶翕音会提出这个要求,颇有些意外,一时没说话。
陈夫人皱眉问道:“叶姑娘提的这个要求家母恐有不便,若是这么做,我们这些人皆要屏退,只留下家母一人恐怕……”
她才说至此,慕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医者在病人面前最大。我既是病人,就当听大夫的话,难得遇上个心思缜密的女大夫,看看也无妨,我都这大岁数了被看几眼又不会吃亏,人家小姑娘都不嫌我这松皮老肉,我有什么好扭捏的。”
“可是,这样一来,我等皆要退出去,这屋里就只剩您一人……”陈夫人说至此便没再往下说,显然对叶翕音这个头回入府的外人不信任。
慕老夫人轻轻摆手:“无妨,还有丫头们侍奉呢。”
见老太太坚持,陈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仔细叮嘱几个留下侍奉的丫鬟,领着众媳妇姑娘出去了。
叶翕音仔细查看过慕老夫人身上夜间发痒的位置,蹙眉道:“这是风疹,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风团,多半是因吃过或者闻到什么敏感之物引起的。老太君最近可吃过以前从没吃过的东西?”
慕老夫人摇头苦笑:“若换做别的季节,兴许还有乱吃的,可眼下这季节,绝无可能。”
见叶翕音好奇,慕老夫人笑道:“我每年春分过后容易犯头风病,这是姑娘那会儿就落下的病根儿,需饮食清淡加中药调理,等挨到立夏就好了。因此我每年春天吃食上都格外小心,连牛羊肉都戒,更别说没吃过的。”
叶翕音想了想,又问:“老太君的腿脚毛病,起初是怎样症状?”
“最初是每日晚间左脚大指发麻,也不疼不痒地我便没太在意,只当是人老病多,叫小丫头们给捶打捶打筋骨就完了,谁知月余前这病突然就窜上了右脚,而且两边的十个脚趾全都没了知觉,随后就一路蔓延,直至过了脚踝。”
老太太说至此颇感无奈:“你前头也来过好些大夫,就连太医院也来过不少人,诊脉皆说我无病,可这双脚就是毫无知觉。哎,人老了,到底不中用了。”
说话时,慕老夫人的目光转向窗外,此刻的外面是满目盎然春意,更显得老人家目中的寂寥深深,令人生怜。
叶翕音仿佛还从慕老夫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那样的眼神与她这个垂垂暮年的老人极不相符,那是……不甘?
这老太太都到了这个岁极,平生已享尽荣华,如今又儿孙绕膝,算得上是绝对的人生赢家,还有什么不甘的?
虽然,慕老夫人的心事叶翕音一时无法理解,可是她此刻却有另一件事重要的事要对这老人讲。故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替她整理衣衫的丫鬟。
慕老夫人对屋里几个丫鬟摆了摆手,众人便尽数退出去。
“老太君,您没病。”
叶翕音语声温婉,说话时眸光澄澈平和,对上的却是慕老夫人严肃的目光。
慕老夫人没开口,显然在等着她的下文。
“您没病,是中毒。”叶翕音再一次开口,语气始终从容温婉,丝毫不见任何窥见真像的紧张。
这一次,慕老夫人严肃的眼神中带出几分凌厉和威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叶翕音却微笑:“民女在说一个行医者的结论,和”略一顿,她抬起头,对上慕老夫人威严的目光,语调却仍不疾不徐:“事实真像。”
慕老夫人目光闪烁,静静注视叶翕音片刻,轻声叹了一句:“你大概是年纪太小,有些事尚无法理解,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如实相告。”
说完,慕老夫人轻轻摆了摆手手:“你,走吧。”说完,见叶翕音仍站在原地没动,便又补了一句:“你放心,你的诊资一文也不会少。”
听慕老夫人说完这话,叶翕音非但没走,反而由随身荷包里取出一个镂雕的银质香丸玲珑球双手递给慕老夫人:“这里有一枚我亲手炼制的香丸,名为韭赦,其中有几味中药与老太君现下状况有益,老太君只需佩戴在身上,每日起居饮食照常即可。”
慕老夫人接过玲珑球打开来看,见里面有一颗浑圆的香丸,通身赤红,色似朱砂,气味甘醇中透着一丝特殊的辛香。
见慕老夫人收下香丸,叶翕音微笑:“世间诸事虽然皆有因果,可是这因到最后却并非只有一个果,因果之间也不是非此即彼的唯一关系,还望老太君珍重。”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