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把话题一下子提升到了哲学的高度,杨昆有些无言以对,静等她的下文。
傅青梅长叹一声,幽幽地说:“以前的事……不想再提了,自已种下的因,结下的果,无论是甜是苦,也只能自己吞下去……我只是发愁,以后该怎么办?”
她苦笑了一下,说:“经过这么一闹,文化宫那边多半是呆不下去了,那份只领工资不用上班的工作肯定也保不住,所以这两天住在招待所里,只要脑子一空闲下来,我就琢磨着以后该做点什么来维持生计,只是这么些年都没跳出过这个圈子,具体要做哪一行,还真有点茫然无措。”
她举起胳膊,用指背敲敲上铺的铺板,问:“你鬼点子那么多,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杨昆嗯了一声,说:“只要你肯用心去寻找,商机其实无处不在,关键是要找个适合你的生意。”
傅青梅一琢磨,他这话等于没说,挑着眉头追问道:“……举个例子?”
一时半会之间,杨昆哪能想到什么生意适合她做?
他拧着眉毛,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先不说你个人的特长和性格,单从适合女性从事的行业来看,时装店,美容院,化妆品,珠宝店……选择真的不要太多。”
傅青梅敛着眸子,仔细琢磨他逐一列举的这些例子,半晌之后,缓缓摇了摇头,说:“你说的这些……要么投资太大,要么需要一定的经营意识和从业经验,我一个学艺术出身的弱女子,除了像根藤蔓一样依附在大树上躲风避雨外,身无长技,重新创业,怕是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杨昆说:“那就找人合伙呗。”
傅青梅眼睛一亮,看着隔在二人之间的铺板问:“咱俩合伙怎么样?”
杨昆无声地撇撇嘴,语气有些古怪:“又给我挖坑呢是不是?”
傅青梅抿嘴轻笑,“这次真不是。”
突发奇想地跳上火车,又聊了一阵关于商业的话题后,傅青梅昨夜那种羞愤中夹杂着颓丧、绝望的心情已消失不见,不无憧憬地说:“说正经的,咱们合伙做生意怎么样,像你说的,在市里开家时装店或美容院什么的,我看好你的眼光!”
杨昆摇头,“不干。”
傅青梅诧异地问他:“为什么,怕我拿不出本钱,空手套白狼,借鸡下蛋?”
杨昆说:“不是,我做生意的第一原则,就是决不轻易涉足自己不熟悉的行业。”
这句话有一半是托辞。
重生前的经历,使他曾经对自己发过誓,绝对不要轻易相信女人。
特别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尤其是像她这样既年轻漂亮、心机又深的女人。
按照今天之前的想法,同情她的遭遇是一回事,毫无保留地相信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这句在他脑子里盘旋了许久的托辞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但是,经过这一夜断断续续的长谈之后,杨昆自觉对她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行事果断而又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和他的性格是何其相似。
他相信,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既彼此欣赏,又相互提防,还夹杂着一丝暧~昧不明的情愫。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微妙。
正因如此,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只是再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傅青梅猜不到他脑子里一瞬间就转过这许多念头,只是顺着他的语气问道:“你以前开过饭店?”
“没有。”杨昆说:“但我吃过饭。”
“废话,我还化过妆呢!”她没好气地嗔了一句,“倒是说说看,你都熟悉哪些行业?”
杨昆说:“吃喝玩乐。”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担心这个举动会有损她的淑女形象,反正他也看不见。
正想取笑他几句,忽然觉得车身猛地顿了一下,出其不意之下,她被吓了一跳,已经到了嘴边的玩笑话又咽了回去,问他:“怎么回事?”
杨昆侧头仔细听了听车内的广播,又朝窗外瞅了一会,说:“看样子是进站……哦,已经12点多了,明天再聊吧,记住你又消费了10块钱,超时的部分,就不额外收费了。”
傅青梅呸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火车又连续顿了几下,车速慢慢降了下来,直至停靠在站台上。
耳听得站台上此起彼伏的广播声、叫卖声,对这一切早习以为常的杨昆丝毫不以为异,近年极少出远门的傅青梅精神却有点亢奋,明明眼皮重得要命,就是睡不安稳。
不一会,包厢外面的过道上传来说话声,有人在他们所在的包厢门口站定了,小声交谈了两句后,举手敲门。
傅青梅还没坐直身子,杨昆已经一骨碌从上铺跳下来,拧开门锁,将门向一旁拉开。
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一丝睡意又被来人搅散,傅青梅心中微有不满,趁杨昆开门时,在床铺上翻了个身,面朝里躺好,用毛毯蒙住了脸。
门外的走道上站着两个中年人,一胖一瘦,前面那个胖子脑门油亮,穿着藏蓝色双排扣西装,右手提着带密码锁的皮箱,大衣搭在胳膊上,左手拿着车票,张嘴是一口地道的中州口音:“哎呀真不好意思,这深更半夜的,影响你们休息了吧?”
站在他身后的瘦子肩上背着提包,双手各拿一个不锈钢保温杯,见杨昆看过来,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冲他笑了笑。
杨昆笑笑,客套了一句,双手撑着铺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