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风啸声逐渐减小。
这浓密的干草丛不仅给了陆林风掩护,也在风雪中为他保暖。他在迷迷糊糊中,勉力地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真的睡着,他知道,如果真的睡着了,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四肢,手指和脚趾都已经没了知觉,但陆林风现在顾不上这些,探头看了一下四周,已经空无一人,然后艰难地走向陆战元无头的尸体。
陆战元的尸体上插着密集的狼牙箭。陆林风默默地扒开尸体上的积雪,在旁边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头,每一下,头都深埋在雪中。
他起身想把父亲的遗体拖到山脚一块斜着突出的大石下面,但陆战元的尸体已经冻僵,雄伟的身躯难以挪动一分。
陆林风目中闪泪。
就在他无助之时,北方出现一个小黑点朝他的方向快速移动,小黑点后方不远处有两匹相隔不远的马紧紧相追,前面的一匹马上面骑着一个人。
那个小黑点离他越来越近,陆林风能看清楚了,这是一只驼鹿。它奔跑的姿态有些怪异,似乎是受伤了,更近一些后发现,它的后臀处插着一支箭。
这时,后面追猎的人也更近了,马上之人弯弓搭箭,死死锁定住前面的目标,就在驼鹿离陆林风前方十几丈远处时,只听“嗖”的一声,弓箭离弦,斜射入驼鹿的腹部。
驼鹿哀鸣一声,速度大减,那人抬手又是一箭,这次直接射入它的脖颈,驼鹿又往前冲了几步,倒在雪中,鼻孔急促的呼出白气。
那人赶到驼鹿身旁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匕首,对准头部直刺进去,驼鹿随即不再动弹。
显然他之间早就看到了陆林风,在杀死了驼鹿后,径直向他走来。
他明显不是一个大凉国人,而是一个蛮族人,身穿兽皮衣,头戴兽皮帽,脚穿兽皮靴,背后斜背着兽皮箭袋和一把黑木弓,眉毛和胡子都结着冰霜,容貌粗狂,身材不高,但极其魁梧。
他走到陆林风近前,把匕首在身上蹭了蹭收入腰间鞘中,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句陆林风听不懂的话。
他随即意识到,陆林风听不懂,又改口用生硬的官话说:“你想埋葬他?”
陆林风点点头。刀剑劫
“不用谢我,谢长生天吧,是长生天指引那头鹿,让我遇到了你。你也像我这样,用雪搓你的双手和耳朵。”
陆林风依话照做。约莫过了两刻钟,陆林风的手脚和耳朵,都已经感觉到了温热,有知觉了,那蛮族人才让停下。
火堆上烤着树枝穿的一只鹿腿,不时滴落的油脂引发火苗跳动。
陆林风穿上了已经烤热的鞋袜,两人坐在火堆旁无言,看着香气扑鼻的烤鹿腿,却并没有饕餮之意。
陆林风,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两个多月来,家族的巨变和逃亡,以及目睹父亲的惨死,让他渐渐失去了应有的童心和稚趣,他不知道自己之后会怎么样,但心中一个信念坚若磐石,那就是先活着,为陆家而活,为父亲而活!只有活着才能为父报仇,为家族昭雪!
“你叫什么?”这次陆林风先开口说道。
“乌力格。”
“我叫林风。”说完,起身下跪,向乌力格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陆林风没有报出真名,他不是真想欺骗乌力格,而是他的名字尤其是姓氏太敏感,不论对他还是对乌力格,都可能由他的真名带来灾祸。
他知道那些穿着暗色锦衣的人是不会罢休的。但他又不想完全欺骗自己的恩人,所以报出了林风这个名字。
乌力格并不做作,受了陆林风这一礼,“我说了你不用谢我,应该谢长生天。作为长生天的子民,见死不救是会受到责罚的。”他用匕首刺着烤得滋滋作响的鹿腿。
“我也是个孤儿,十年前,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的额祈葛和额赫(父亲和母亲),在一次打猎中遇到了雪狼群,他们成为了狼群的食物。”乌力格自语道,“我并不恨雪狼,万物都是长生天的孩子,谁都有生存的权力。”
陆林风似心有所感,但随即眼神又坚毅起来。
“我遇到你,这是长生天的旨意,跟我走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安答。”乌力格看向陆林风的眼睛。
陆林风轻轻的点点头。
一夜过后,乌力格和陆林风共骑一马,一路驰骋,经过如镜面般平静清澈的北海,两人两马向更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