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说道,“事务官阁下,我不是商人,没有货物,你所罗列的很多关卡印花等税费我认为我没必要交纳,对教堂的捐献我私下会亲自给款待过我的牧师,至于三提五统,那是什么东西?我不是你们领主的臣民,毋须承担额外的义务。我只交我该交纳的。不过,过路两枚鹰币,你是认真的吗?据我所知,你们的自由农们一年的全收也仅仅是一枚金币不到,每年交纳的不过一袋小银豆,请你仔细核对我该缴纳的,我会感谢你的。”
要知道超过九成的人生活在小村庄或者乡下的自由地里,粗略地说大约二十中有超过十九人拥有平凡的出生和普通的收入。他们极少积累任何大量的财富,一个成功的小酒店馆主或者熟练的技工手里也许能够攥个一百到几百个金币,不过绝大多数普通农夫或者商贩如果他们的名下有超过四十或者五十银币都是幸运的事。
“不需要,”布卢姆回绝了伊恩的意思,耷拉着眼睛,“领主保证你过往的安全,给你吃的、用的和住的,但是同时,你也不能忘记了对领主的义务,这天经地义。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们这些蝗虫一般该死的东西。不肯乖乖歹意一个地方,每次经过一个地方都会留下这一大堆烂摊子,难道我乐意跑来跑去?去跟领主说去,跟我说个什么。”
老牧师适时插嘴说:“布卢姆,我正准备带他到你哪里去的,但是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就耽搁了。伊恩先生该交纳的一分都不会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守规矩的人。但是,他是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朋友,小姐邀请他到城堡做客。”
“那你们去找小姐吧。”布卢姆说,“你这个老东西你当你是谁?敢用克里斯蒂安娜小姐压我,我最不吃这一套。我只听贝格宁老爷的,尽力地遵守本分,忠于职守,履行做人之道。我还明白把话放在这儿,就算他是一个死人,如果没有纳税,也不能安心的躺在地下享福。”
“伊恩,不要吃眼前亏,先交了吧,”老牧师面色无光,“我太了解这个人了,一根筋,脾气坏,不会变通,牛脾气犯了,谁的话都不听,谁都敢呛。但他本质不坏,有能力,能吃苦,是对领主最忠心的人,也是领主最放心的人,除了他这样的人是做不了税务官的。另外,领地的好多事都由他来经办,做的都井井有条,大家也都服气。他也是在执行公务,虽然的确开的有点高,但希望你理解,不能只顾自己的利益,损害了大局。或许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你需要忍耐,忍耐只是暂时的,我们找克里斯蒂安娜小姐主持公道,不怕他不道歉。”
“我见到的每一个你们领主的手下,你都说的是正直可靠的人,那么蒙蔽你们领主的小人到底是那个?”伊恩依言如数缴纳了税钱,领主的领地法官兼事务官仰头挺胸,夹着手杖,仿佛得胜的攻击凯旋而去。他举起右手,他的手保养的非常好,清癯,秀窄修长。他刚比划了几个繁复的动作,徒然而止,手掌摊开,阳光从指缝露出,一束束落到脸上,他眯起眼睛忍不住问道。
“年轻人,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感受。眼睛可以受到蒙蔽,但是心是不能的。小人的嘴涂满了蜂蜜,每一句话都悦耳动听,尽说些动听的善意话,外貌上总是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实际上,心早已经黑透了,坏透了,肚子里常怀着暗害人的阴谋。好人恰好相反,可能嘴非常笨,说出的话不顺耳,不中听,好心的劝告往往会使人产生抵触,其实内在赤红炽热,是一片赤诚的心意。你来的时间太短了,认识的人太少,更要用心去谛听,路途遥远,才可以知道马的力气的大小;经历的事情多了,时间长了,才可识别人心的善恶好歹。”老牧师的相貌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没有人能活到他这般年纪,他们的脸也不似他的干瘪扭曲,他的脸就像一只蒸发掉了全部水份的苹果,村民私下说地母用龙的骨肉替换掉了他身体部分的骨肉,不然怎么越来越不像个人了呢?所有人都用充满敬畏和稀罕的眼光看着他,言听计从,他仿佛不是他,是神祗给尘世的作品。
“可是你仍旧没有回答我。”伊恩抱怨的说道。
“那不重要。”
第二天,老牧师和伊恩都接到在城堡中的克里斯蒂安娜小姐的请柬,她邀请他们参加领主举行的晚宴。老牧师非常高兴,不住夸赞伊恩的好运气。伊恩也想趁机把玛丽托付给克里斯蒂安娜或老牧师照顾,所以他旅行也只好押后。他们乘坐者马车,朝着城堡迤逦而行。老牧师穿着专门参加盛宴的神圣法袍,黑色代表庄重和严肃,黄色代表丰收与富饶。他端坐在车厢内,看着对面的伊恩闷闷不乐,就问道:“你不舒服么,好像不开心的样子。”老牧师是无恶意的,有的只是善意提醒和关心。
“那个骑士,”伊恩答道,“送请柬的那个。”
“你不记得他了吗?他上次陪克里斯蒂安娜小姐来到村里。小姐,你和我,还有他们待在一起,相处的非常愉快。”
“唔,我当然记得他,”伊恩说,“那时你不在,他把请柬交给我时,小声和我说‘你很聪明,不过还会有下次的’,总觉得话里有话。”
“你想多了。”
“但愿吧……”他不说话了,转头看向车外的风景,马车正缓缓驶向城堡。
城堡坐落在一座三面陡峭一面平缓的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