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便是年节下了,前段日子刚和祖母起了争执,可奈父亲并没有大肆发落我,我也只是被打了五手板,相反的,听闻那日,父亲从我凌晗员出去后当即又去了祖母屋子里,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绿萝透露,老爷和老夫人很是恳谈了一番,几乎谈了半宿,百般劝说老夫人善待媳妇和嫡亲孙女,一碗水端平才能家宅平和,才不至于闹出什么腌臜事情,对外他的官声也能好听些。看来,我的衷告父亲到底是听进去了。自然了,祖母哪里能真的甘心,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爱答不理罢了。倒是杨姨娘,那日咳的半死,不过几日便生龙活虎了,还能穿红戴绿地伺机侯着父亲了,不是今日立在火红梅树下无病地仰天低诉,吟上一首软词艳曲,就是明日甜汤糕饼络绎不绝地送到父亲书房,一番长守相思地告白,那架势,真是不把女人的脸当回事了。
说实在话,杨姨娘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娇柔丽色,尤其粉白黛绿地一捯饬,丰盈窈窕,凝脂猩红,说不出的风情妩媚。且从前父亲对她也是沉迷过一阵子的,可惜终究徐娘半老,颇有几分东施效颦的味道,父亲偏偏不吃这一套,见了她不是吹胡子就是瞪眼,反而娱乐了底下的丫头婆子,见了她就是指指点点,窃笑不已。母亲不得已逮到跟前数落了一通,严正后院风纪,她表面恭敬顺从,倒真的不在父亲跟前蹦哒了,却是屡屡跑到母亲跟前来献殷勤,晨昏定省,伏小做低,一派贤良淑德,闹不清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风,这杨姨娘乖觉的,母亲可得好生提防着她。”我透过窗棱缝儿,看着院子里的杨姨娘袅娜背影,谨慎地眯起了眼。
今儿个是大年三十,除夕,刚刚杨姨娘又送了两套袖套过来,粉嫩嫩的颜色,又是上等的毛料,岂不是让人疑心。
母亲抚了抚手边袖套,若有所思地看向红袖,红袖顿时意会,回道,“奴婢这就去秦姨娘那里告一声,让她好生盯着些。”还
“好父亲那里对杨姨娘心思也是一般,母亲也能安心不少。”我转念一想,见母亲蹙眉,也就安慰了一句。
“你这精怪丫头,到了靖王府可不能这般口无遮拦。”母亲哭笑不得。
“那自然了。”我撒娇似的贴着母亲,看她手中的一张张年节贺礼帖子。
“明日是新皇登基的第一个年节,必定是要热闹一番的,如今宫内人事变动,几位娘娘说不得就要召见的,礼多人不怪,我们也要好生应付,准备准备。”
“嗯。”我点头。
大年初一,我和母亲进宫贺岁,祖母年迈,年年都有宫里的恩赐,不必进宫跪拜。同往常一样,家里一应事务由三婶娘料理,只怕新皇登基,今日会有新贵之家来府里拜年,拜见父亲,母亲就怕照顾不周,但也必得先顾全宫里。
今年一切仪程均是在太极殿里走下来的,听闻这个殿宇是年前皇上刚下令修葺一新,长条四喜屏风从殿头摆到殿尾,划作男女两处,又更名太极殿,寓意祥瑞,八卦阵象,新年新规矩,专做大型叩拜仪式典礼之用。
仪程结束,已是晌午时分,一应打着千儿的公公躬身入内,伺候着大家净面净手,喝茶含香片,井然有序,竟然比先皇后在世时还要周到几分。
如今新皇后未立,宫里以贤妃为尊,她宣了几位丈夫身处要职的妇人或者今年刚入门的新妇入内宫觐见。传话的公公高声唱着名号,莲妃也一样召了几位,偏巧,两人都召了我说话,这就有点名堂了,难不成是借着我这块地打擂台么。
也是,莲妃得宠,贤妃却地位更高一截,同处妃位,这两位主儿谁能甘愿矮上一头。
听着唱名的公公念罢,随着点点目光追溯,原本鸦雀无声的殿宇缓缓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明就里的人是疑惑我怎会如此受宠。了解个种详情的看我怎样应对。
我握了握身旁母亲哆嗦的指尖,冲着公公温声回答,“那麻烦公公回去禀告一声莲妃娘娘,贤妃娘娘有请,恕子衿稍后再去拜见。”
母亲身子一颤,担忧地攒着绢帕,阴影下的脸白的骇人。
那公公咽了咽口水,脸色倒是比我还要难看几分,看我神色坚决,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
我知道大家的顾虑,这两人掐架,拿我作筏,我无论先去哪一处,必定得罪另一处,倒霉的终归是我。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两人我得罪她们也不是今天这一天了,不过我量她们也不敢在我面前过分。
贤妃如今住在永春宫,听闻皇上为了她能够住的舒心,按照她从前虢国的习俗改动了一部分殿台楼阁,这里可谓是宫里独一份揽却异域风情之地了,这才博得了美人常笑,造就一段佳话。
贤妃闲适地坐在一张牛角软塌上,塌上边边角角都铺就了一张雪白如云的皮毛,毛光水滑柔腻,毛尖鲜红斑斓,难得的这张皮毛蔓延倾泻一地,完全看不出对接缝隙,那便是整整一张硕大动物皮毛打造得了,何其珍贵。
“今日是新年第一日,难得的好日子,大家不必拘束,好生坐着,尝尝本宫亲手调制的香茶。”她扫向我们的眸子如春水秋波粼粼,端华贵雅,削葱指尖那么轻轻一拂,端着茶盏的宫女鱼贯而入,为我们每人单独匀茶。
坐我一旁的诚庆伯府的赵大夫人满眼卑谦爽朗,连连向贤妃躬身致谢,“这样珍贵的东西赏了臣妇喝,真是臣妇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