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良将者,皆通天文、知地理、识人心。
比如一年之中的节气更替,万物衰荣一一道明,何时虹藏不见、何时雷匿收声、何时土润入暑,何时雾霾蒸腾。比如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知藏兵、伏兵、奇兵、疑兵、大兵;晓粮道、兵道、马道、攻道、守道等等。
如此只需谙熟于胸,融汇于心,运用得当,便可胜于百万雄兵。
狡狐在此次征伐汉中,就用了现实的例子,给小书佐黄崇上了一课。
话说黄崇完成了法正及陈恒一顿瞎指挥,哦不对,是云里雾里的完成各种匪夷所思的调度后,狡狐便带着他从阆中城出发,行军往在兰山而去。
兰山,是汉中郡与巴西郡的交接处。
此地山脉连绵,地形险要,两郡通行的道路不过是几条羊肠小道。
马家军得了汉中以后,就在这几条羊肠小道上修筑的关隘,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将曹军堵在了汉中外。
曹军若是想进攻汉中,要么迎难而上来攻打关隘;要么绕去米仓山与大巴山脉交汇处,逆着巴水{通江}而上,进入南乡的地界。
事实上,在阆中长大的黄崇,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这几日,终于知道了在十日前,法正与魏延就是选择了逆着巴水去攻打汉中了。本来以为,狡狐此次率军前来,是要作为法正等人的后援。
毕竟兰山羊肠小道的关隘,可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
除非,用兵卒的尸体堆到和关隘城墙一样高!但是这种选择,有世之狡狐称号的将军,怎么会做出来呢?
结果令人意外的,狡狐陈恒还真来了!
不光是陈恒,就连原先驻守在江阳郡的黄忠,都来了!
黄崇在行军的路上,不时的往后瞄两眼,总觉得眼角有点抽风的冲动。
那边是张表带领的兵卒。他们都无一例外用竹竿挑着他收集来的毒草,和背着乾枯松树枝、松针。
狡狐让他阿母出面借来的布帛,也用上了。
这些兵卒们人手两块,用水弄湿了裹住了口鼻。个别兵卒不明就里,还因为裹得太紧了导致呼吸艰难,憋得脸红眼凸的。
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不过呢,黄崇笑完了以后,便陷入了思虑中。
将军这是要火攻兰山的关隘?
但是得伤亡多少兵卒,才能靠近关隘啊!据说马家军对关隘的防务十分上心,连汉中为数不多的床弩,都全部拉出来安在上面了呢!
他自己琢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看着走在前面的狡狐背影,很想问,却又不敢问。
也许是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狡狐回过头来,挥手让黄崇跨两步并行,“汝心中可是有疑虑乎?”
“回将军,崇是。”
黄崇老实的点了点头,“崇愚钝,无法猜到将军此战,是用何办法破了兰山关隘。”
“说说,哪里想不通了?”
似乎心情很不错,狡狐罕见的用聊家常的方式,来打发行军的枯燥。
嗯,也有可能,是他之前让阆中黄家拿出所有家产,去招募化外賨人入伍,所以对黄崇就带上了善意。
“诺。崇看伯达兄军中皆运着毒草及松枝,便猜测将军乃是要用火烧、烟熏之策来破关。但崇无法想到,将军是如何让兵卒靠近关隘呢?”
黄崇一脸的敬意,尽量用小心翼翼的语气,来问出了此行的难题。
但是呢,狡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句,“哈,某为何要靠近关隘邪?”
额
不靠近关隘,怎么烧关嘛
黄崇又是无语。
然后呢,方才还语气很和善的狡狐,伸手就赏他了个爆栗。声音也变得有些恨铁不成钢,“汝不知兰山关隘,乃是修筑在羊肠小道中乎?”
“崇知道。”
黄崇心中有些委屈,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恭敬回答道。
“汝既然知道,为何想不到山道崎岖狭小,通风不佳?”
“啊?哦,崇知道。”
黄崇愣了下,心中隐隐有了些领悟,急忙回答。
“事事皆知,为何不留心今岁巴中之地,入秋之后异常温暖?不但无朔风南下,反而有东南风逆上!难道汝阿父就不曾教导于汝,行军布阵,当知晓天文地理乎!”
额
黄崇顿时恍然大悟。
今年巴中之地入秋后,天气的确很反常。不但很温暖不说,还很罕见的继续吹着东南风。
是故,他也明白了狡狐陈恒的奇谋!
在地形的限制下,狡狐根本不用让兵卒靠近关隘,去给床弩制造人肉串。
只需要让兵卒们,在关隘远处燃烧起毒草,藉着松枝多烟的特点,就能熏得马家军放弃关而逃!
如果马家军誓死不放弃关隘的话
那就是真的死了。
黄崇又想起前些日子,自己亲自去收集毒草的时候,不过是皮肤接触到了、不小心吸入了草籽粉碎,便被灌了无数的解毒草药,不由身子一阵恶寒。
那个滋味实在是太让人酸爽了!
他轻微的接触一番,就要灌下无数草药,还要难受得要死好多天;马家军直接被浓烟滚滚的熏着,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黄崇突然觉得,这种场面还是不要继续想下去了。
只是开始在心中,为那些兰山关隘上的马家军默哀:唉,尔等命不好吧,莫要怪老天爷。要怪,就怨自己遇上了世之狡狐吧
然后呢,黄崇看着狡狐的眼神,又变成了仰慕无比。
这样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