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大户,除夕守岁初一祭祖是惯例。
蔡邕远在雒阳当官,不能回家祭祖,但是和乡里的家书却是没有断过。如今,就有一卷竹简铺在了在桌几上。
内容无非是一些家里平安无需挂念等等,末了还加了陈太公离世和叮嘱陈恒莫念他女儿蔡文姬了...
蔡邕看完了先是诧异,然后就闭眼抚着胡须叹息。
他想起来了,去岁陈恒曾苦苦劝说于他,不要带家眷前来雒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是伯彦兄当初怎么不修书一封告知恒儿心意呢?蔡家与陈家门当户对,两个小辈也才堪相配,老夫岂有不可之理!
不对,当初文姬才从河东归来不久,陈家一郡之望、礼仪之家,于情于理都不会那个时候提出来。
唉,也许恒儿是被老夫拒绝了,觉得与文姬无望了,伯彦兄才给他定了亲吧!唉,一步错,步步错,可惜了两个孩子了...
“阿父,你又在烦心迁都的事了?”
如同黄鹂般好听的声音,打断了蔡邕的思绪,是蔡文姬。十六岁的小姐姐,一缕青丝明眸皓齿,愈发漂亮了。
蔡邕先是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指着桌几上的竹简,“家里送来的,你也看看吧。”说完就起身回屋里了。
嗯?阿父是怎么了?
不明就里的小姐姐蔡文姬拿起竹简细细看,看着看着,便面如红霞。
这个恒儿!她在心里啐了一口,有点小羞恼。歪着脑袋想了想,就跑回自己的小屋,拉开了抽屉拿出一个锦盒。
锦盒很小,也很有岁月的斑驳,里面有一枚羊脂玉坠安安静静躺在其中,流淌着光泽。那是四年前,两人第一次相识、第一次离别,陈恒硬塞给她的。
拿起微凉的玉坠,她想起了去年离别时,陈恒脸上的无比失落。
唉,我要还给他吗?嗯,也许没有机会了。
他有了子初的字,还定亲了...
初平元年,董卓强制迁都长安。
曹操独自率兵追击,却被徐荣大败,身中流矢,马也死了,要不是从弟曹洪把马让给了他,说不定小命也丢了。
举家财产相托的孝廉卫兹,就更惨了,变成了尸体被装在车上带了回来。
这场大败也彻底将曹操“治世能臣”的热血梦想打醒了,尤其是看到了袁绍等人在酸枣不思进取,每天酗酒高歌相互捧臭脚。
说好的群雄并起,共谋匡扶大汉,不过是邀名于世而已!
罢了罢了,竖子不相为谋。
只剩下寥寥无几兵力的曹操,终于开启了“乱世奸雄”的本能,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乱世将起,立足的根本是军队。这不,曹大大带着曹洪夏侯惇等人,一路向南,打算重新招募军队。
他们的目的地是扬州,因为曹洪和扬州刺史陈温的关系很铁,而且丹阳兵天下闻名。不可避免的,他们行程中,又一次跨过了陈留郡。
先是把卫兹安葬了(古人讲究落叶归根,归葬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好久,还好好勉励了卫兹的儿子卫臻,以后一定报仇雪恨、完成汝父之志云云。
反正就是哭得贼惨,话说得贼好听,贼让人感动。只是可惜了,卫兹已经永远听不到了。
安抚好卫家后,曹大大南下的脚步又被耽搁了一下。整个陈留郡都知道郡望之家,己吾陈家的家主换人了。
拿了人家无数的钱粮去挥霍了,人家家主都走了,路过的时候不去凭吊一番,怎么说都是理亏。
说不定还被人戳了脊梁骨,坏了世家大族之间蝇营狗苟的那点默契。
唉,走一遭吧。
曹大大第三次大驾光临陈家乌堡,然后在陈链的带路下,来到了半山腰,看到了披麻戴孝的陈恒。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礼毕,便分主宾落座,陈恒举起了一碗水,“守制中,不敢造次。恒以水代酒,谢过曹世叔远道而来!”
“子初言重了。某与伯彦兄相交已久,听闻故人已经辞世,不胜悲痛,敢不前来。唉,而且某有负伯彦兄厚望啊...”
曹老大也举起水对饮,一脸凄然。情深意切,丝毫不作伪,只是怜惜故人辞世和悲痛自己兵败,哪样更多一点,就不知道了。
陈恒闻言,鼻子有点酸,眼眶有点湿润,他又想起了陈太公满脸皱纹下的慈爱。
轻呼了一口气,陈恒收拾心情,“胜败乃兵家常事,曹世叔何必挂怀。而且此战之败,非战之过,乃人心不齐耳。”
虽然在守孝,但陈链的儿子陈哲陈仲至每天都往返,把最新的消息告诉陈恒。毕竟酸枣就在陈留郡内,万一战火烧过来了,也能及时跑路不是。
“唉...关东联军,十八路诸侯,无一人实心向大汉者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戳到了痛处,曹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子初一言中的,不愧陈留之麒麟儿也!来,盛饮!”
“盛饮!”
酒过三巡,哦不对,是水过三巡,陈恒便问起曹大大的未来打算。他还惦记着要努力刷存在感,好日后能顺利的抱大腿。
“曹世叔,请恕恒孟浪,敢问日后作何打算?”
这话听在了曹操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感觉就是在被讨债:钱粮给了,你败光了,以后怎么个还上这份恩情啊?
心里有点愤愤,但也不能不答,对面的人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也是一家之主。
“某想去扬州再招募兵卒,与国贼誓不两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