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凌晨5:00
卫东和一夜没睡。
他双手枕在脑后,望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夏天天亮得早,隐约有一束光线进来,可以看到监房里两张心事重重的脸。
“你确定计划没问题?”老砍趴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卫东和,又重复了一次。
他几乎一晚上都在重复这句话。
“没有计划是完美的。”卫东和的眼睛还是望着床板,“我不能确定,我只能赌一把。”
老砍嘿嘿一声,“赌就赌,我也赌!”他来了精神,撑着胳膊肘,“出去以后呢?你有落脚的地方吗?警察肯定会查得很严,我们要逃到哪里去?”
老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出去以后就各奔东西,看个人的造化了。”卫东和看了一眼老砍,“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
那倒也是。
老砍狐疑地望着卫东和,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卫东和把全盘计划已经告诉他了,而且事实也是,出去以后的变故可不是卫东和能控制的,他说的也没错,两个人目标太大。
不管怎么说,能出去就好。
一想到卫东和的计划,老砍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方法,不,不,他甚至从未想过还能出去。
“我还是觉得不对。”老砍腾地坐起来。卫东和一直在说的,都是他自己的越狱计划,而这计划里,本来并没有老砍。
“你跟话剧团的人说好了?他们知道要带我走?你这一晚上都跟我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说?你不是在忽悠我吧!”
他的声音尖锐起来。
卫东和看了他一眼。
太阳慢慢探出了头,监房里慢慢有了声音,起床、说话、下地、走路……很快管教就会出现,催促他们洗漱,接着是晨练和早操时间。
“我说了,《新生》是欧洲宫廷的故事,演员穿的都是那种宽袍大袖,女演员穿的裙子都跟大伞似的……”
“你让我也去演戏?我不会啊!”
卫东和站起身,开始穿衣服,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用,他们多带两套衣服,我们换了衣服,戴了假发,演出结束后,跟他们一起穿着演出服走出去。”
老砍激动极了:“能行吗?管教不查?”
“不会查女演员。”卫东和平静地穿好衣服,“我们都穿上女装,管教不会去翻女演员的衣服。”
“他们已经知道你要带我走了?”
卫东和神色不变:“现在不知道,但到时候就会知道。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老砍嘿嘿一笑:“那倒是,我矮、瘦,装女人好装。”
“哎对了,那你去餐厅里拿的是什么啊?给我看看?”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卫东和摊开手,露出一把钥匙。
“哪儿的?”
在老砍想要伸手的时候,卫东和手一扣,等他的手再翻上来的时候,钥匙已经不见了。
“一楼那个会客室,会改成临时的演员休息室。”
“呵!厉害啊!”老砍叹为观止,“深藏不露啊,厉害!”
厉害吗?
卫东和扯一下嘴角:“坐牢久了,能学的东西还挺多的。”
管教已经出现在了走廊,随着一声哨响,新的一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卫东和不是个话多的人,但越这样,就越让人觉得放心。
稳重的人都不爱说话。
有了他的承诺,老砍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倒不怕计划失败,失败的后果也不会更糟,人总不可能死两次。
因为这样,他跑操的时候也难得地活跃起来。
也许是最后一次跑操了呢……
出去以后去哪儿?他没想过,卫东和肯定想过,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出去再看,是跟着卫东和呢,还是自己一个人跑?他还没拿定主意。他不担心卫东和骗他,都是死刑犯,还能再加刑不成?
他们都一样,有本钱赌一把总好过坐着等死。
现在的问题是,赌完以后呢?如果不跟着卫东和,他出去以后往哪儿跑呢?嗯,不用说,得先逃出这个城市,要不然等警察把警戒线布控好,他插翅也难飞了……
老砍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的时候,卫东和已经跑到了他身边。
“掩护我,我去办一件事。”他丢下一句话,对着老砍使了个眼色,就继续往前跑远了。
老砍抬头看了看。
早操时间结束了,正在排队准备去吃早餐,从操场到餐厅要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他去办什么事,老砍不知道,但既然卫东和要带他一起出去,他们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得为这条船做点什么……
可是掩护,掩护什么?
他有点迷茫,但随着卫东和忽然回头给他的一个眼神,他福至心灵地叫了起来,“哎哟!哎哟!”
老砍的声音特别大,大家都回过头来看。
管教走了过来:“什么事?”
是昨天新来的那个姓王的管教。
“我,我肚子、肚子疼……”老砍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他抬眼皮发现走在队伍前列的卫东和忽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管教越走越近。
是变魔术吗?怎么可能?
老砍吃惊地张开了嘴,而一眨眼的工夫,他看到卫东和又出现在了队伍里,还是那个位置。
老砍松了口气,他赶快站直了:“现在好点了,可能是饿的。”
队伍里传来一阵哄笑,大家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