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日,天气凉寒得紧。
西疆上,白日里北幽和西宛的军队在巡逻途中正碰上,一来二去又打了一场,好在最终北国险胜。
刚吃过晚饭,天色却早已暗了下来。
此时的北**营里,疫病一事还在处理着。
百里炙已经瞧了症状,此时正坐在帐中的桌案边,一手执着笔,一手在那几味药材上比划。
弋栖月则坐在一旁,垂着眸子瞧着他。
另一侧,一个药炉下点了火,染得这屋间有些苦涩的味道。
“陛下,方才炙瞧着,的确像是那种蛊毒,便先试试,先把军营里的人都救了,再出去处理根源的事情。臣下便先配上这么几副药,煎好了寻几个病得重的兵士让他们先饮下,等看看效果。”
弋栖月颔首,抬起手来,便用袖口给他擦着额上的汗。
百里炙扬起唇角来:“陛下愈发不讲究了,又是用龙血入药,又是用龙袖擦汗,再这般下去,炙都无颜随陛下回朝了,人们须得说炙无用,照顾不好陛下。”
弋栖月闻言,手一翻在他额头上轻敲一下,笑道:“炙,你这厮,倒先嫌弃朕不讲究了。”
百里炙却扣住她的手搁在唇边,用薄唇吻着她的手腕,他一抬眼,一对凤眸里仿佛含着璀璨的星河。
弋栖月只觉得手腕处一痒,随后却是勾唇而笑。
“陛下。”营帐外,却忽而响起了唤声。
弋栖月一愣,随后放下手来:“进来罢。”
营帐的门帘给人掀起,祁磐峰领着几个兵士和医者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随后说着:
“陛下,大致查问了,大部分染了病的兵士,前些日子都曾经跟着俞帅前往西南一带,那时赶上大雨滞留了一阵子,之后很多人就有了症状。”
“但是,第一批出现症状的兵士,基本上都死在了路上。”
弋栖月颦了颦眉,从桌案上拾起地图来,方才她瞧了半天了,也勾画了不少,听他说是‘西南’方,眼神一扫就瞄到了。
“山丘树林不少,村落仅两处,鹿饮庄和隗水村,这隗水村……”弋栖月颦眉看着这地图上标的一个小点,颦了眉。
“回陛下,隗水村是一个荒村,猎户说已经荒废了近十年了,那一处地势不好,乏水,因此自一年旱过去就荒了。”祁磐峰在一旁解释道。
弋栖月启笔在鹿饮庄上画了一个圈,随即颔首:“好,辛苦了;等俞帅好些了,朕再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有些线索。”
祁磐峰颔首称是。
此时,一旁的药煎好了,百里炙将药罐子去到一旁去,又拿起方才备好的药碗来,用长柄勺将药汤乘入碗中。
“陛下,可以去试试了。”
弋栖月回过头去,随后对祁磐峰道:“祁帅,去禁闭区,先试试这药。”
本是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毕竟每次配出药来,都要先试药。
不想,一旁的祁磐峰却一皱眉,随即,他单膝跪地一拱手:
“陛下,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弋栖月颦了颦眉,手臂不着痕迹地向后一探,在背后拽住了炙的手臂,继而沉声道:“祁帅请讲。”
祁磐峰瞧了一眼百里炙,随即看着弋栖月,正色道:“谢陛下,陛下,容末将说句不当说的:如今我军同西国交战,这蛊毒多半也是西国所施,百里公子又是西国之人,他配药是否有端倪,犹未可知。”
弋栖月垂眼看着祁磐峰:“所以现在要择人试药,有没有端倪,一试便知。”
她说着,拽着百里炙的手却愈发用力,百里炙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告诉他,他不要说话,由她来。
祁磐峰却摇首:“陛下容末将出言无状西人不可轻信。”
弋栖月颦了颦眉,如若她不是皇帝,一定会一脚将面前的人踹开,带着炙去试药,只可惜如今她是皇帝,而面前的将领,哪怕执拗,哪怕有偏见,还是一心向着北幽的。
所以,她只能慢慢说服他。
“你且说。”
“试药是常事,无妨,但是试药试出来一时无事,这药不一定永远妥当,陛下不妨一想西国多有奇行异术,就说这蛊毒,如若不是许久以后我们发现尸体不腐,蚊虫不近,我们也一直以为这是普通的疫病;
如今也是这样,也许这碗药可以解除蛊毒,或者说,也许解除不了,但也不至于害人,所以我们会认为,这碗药是可以用的,但是时间长了,会不会有令一味毒,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就不好确定了。”祁磐峰一向为人耿直,此时更是不顾一切,把心中一切悉数说来。
弋栖月沉了口气:“祁将军此言也有道理;但是西人的毒,我们毫无头绪,需要让知晓的人来解,眼下便只有公子炙;再其次,如若我们因为信不过他,试也不试,就寻不到合适的方子,许多将士很可能会白白送命。”
“可是,陛下,百里公子身上流着西国皇室的血,我们如何可以信他?”
弋栖月兀自咬了唇边。
是啊,如何可以信他?
她知道她信他,可是只是因为她心里的感觉。
如若出问题的人是她,她相信炙,将药一饮而尽便是,可如今这药是给将士们用他们也许并不肯相信炙。
“祁帅所言极是。”
弋栖月正痴愣着,身后的百里炙却缓缓启口。
他低下头去瞧着药碗,修长的手指抚弄着药碗的碗身,忽而笑道:“刀剑无情,汤药也不分人的,如若炙自己喝下